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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的臉,一雙細長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叫他渾身不舒服。竟是盧曉。喬萬山跟這人不熟,平日里見了,只覺得陰沉沉的一個人,眉眼上挑著,斜著眼看人的時候,生出一副刻薄相來。“你......”他還沒開口說話,盧曉兩條胳膊就纏上來,薄成一條紅線的嘴唇也作勢挨上來。喬萬山心里大驚,連忙往后退了退,到底還是躲得有些遲了,那薄唇蹭到他下巴上。“你干什么?!”喬萬山氣急,伸手就沒個輕重,一把將盧曉推得跌坐在一旁。盧曉瞪著他,看喬萬山拿手狠狠地擦著剛才自己碰著的地方,眼神暗下去,半晌他突然叫道:“哥!”喬萬山不知怎么突然被這人纏上,他心里想的全是方卿,完了,俺對不起他。又聽盧曉這么叫,他頓時冷下臉來:“誰是你哥!找哥回家找去!”這話剛出口他就后悔了,荒年后盧家就剩這一根獨苗,這樣說不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么?可他還沒來得及道歉,盧曉卻笑了:“他也這么叫你吧?”喬萬山這時候又氣又懊惱,怎么一不小心就在外頭睡著了。老半天才明白這個“他”是誰,不就是方卿嗎?他連忙左右看看,只有遠處幾家人在地里打糧食,不知有沒有注意到這邊。盧曉見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卻突然又冷了臉,尖聲道:“他能叫俺不能叫?!”那雙細長的眼睛里突然蓄了幾滴淚,再開口竟帶著些哭腔:“俺除了沒念過書,哪樣不比他強?他天天要你伺候,嬌貴少爺似的,還端著讀書人的架子,哪點比俺好?!”他腿一擺,撐著兩條膝蓋挪到喬萬山身邊,那幾滴淚就掉了一路。“他就是一資本主義走狗!俺......”“你給我閉嘴!”喬萬山厭惡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是什么還輪不到你來說?!?/br>“他哪點比你好俺不知道,反正在俺眼里他天下第一好,”喬萬山拿起三叉,往麥場上走,“他跟別人不一樣?!?/br>盧曉在原地呆呆站了一會兒,突然走到喬萬山身后,握著三叉的桿子頭,喬萬山一回頭,就見這人變臉似的抹干了眼淚,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你倆睡在一起吧?”大白天的,喬萬山卻突然惡寒。“俺都看見了,你白天騎車帶他進城,晚上躺在一張炕上,做那事兒,”盧曉紅著雙眼睛,“還有那回在麥場,俺全聽到了!”他伸手去拉喬萬山的袖子,卻被甩開了,又不死心地拽著人衣角,死活不放手。“哥,他是出不來了,讓俺跟著你好不好?俺伺候你!”好幾年了,清水村人走的來的,人人都有伴兒,就他一個,孤零零一人,他老早就看上喬萬山了,結實,能干,長得又端正。可不敢說,哪里敢說?只敢偷偷瞧著人家,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變態,他本想著看到人有一天娶媳婦了他也就死心了,可后來呢?眼睜睜看著方卿搬進去。無數個早中晚,他躲在地里,看這一對好命鴛鴦在鄉間小路上來來回回,晚上他蹲在人家后山墻,貼著墻皮聽屋里動靜,心里酸疼得要命。憑什么他們過快活日子他卻要受孤苦的罪?他本可以......他不甘心!求而不得啊求而不得,這世上最折磨人的就是這四個字,磨得人抓心撓肝,痛不欲生。喬萬山給他說得臉色鐵青,他把死拽著自己衣角的那雙手給掰扯下去,瞪著眼前那張厭惡至極的臉,一字一句道:“你敢!”三叉被一把插在地上,桿子穩穩地立著,結結實實打出來得麥場,被擊出三個窟窿。盧曉被吼得瑟縮了一下,他偷偷看了喬萬山那么久,從沒見過他對人這么兇。“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喬萬山眼見他一會兒青一會兒白,連換了好幾張臉色,最終什么也沒說,忿忿地走了。喬萬山還是不放心,自這之后老覺得身邊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叫他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方卿問他怎么了,他含含糊糊說著糧食之類打岔過去。他天天到那墻上看著,生怕上頭一張紙,讓方卿再沒活路。半個月過去,沒有一點動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沒過多久竟聽人說盧曉自殺了,拿了根繩子掛在房梁,吊死的,盧家就這一人,誰也沒看到,還是隔壁人家好幾天沒見著他了,覺得奇怪,敲門不應,撞開門就見眼前懸著的兩只穿著黑布鞋的腳。再一抬頭,就是一張勒成青灰色的臉,把人家小孩子嚇得當晚就發起了高燒,怎么也退不掉,娘娘廟那老婆子也不在了,氣得那家人天天在盧家門口叫罵,可人已經死了,上哪說理去?喬萬山這輩子從沒做過什么壞事,可這一件,多少是因為自己,他內疚,但在心里不知名的一角,竟是還有幾分慶幸。哪有什么純粹的好人?被逼急了,不知什么樣的邪念就落在心底,生根發芽,偶爾冒出來,嚇自己一跳。執念有時候不是一件好事,想不通道不明,無處訴說,苦水全是自己嘗,感情上尤其如此,差那一點緣分,強求不來。第四十二章秋收過去,王寡婦便找人挑了個好日子,趕著給閨女和李書華成親。王翠云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誰家結婚新娘是大著肚子的?叫人笑話。新娘家不要四大件,不要彩禮。王寡婦成天跟旁人說,她王家不圖李書華一分一毛,只要他以后對自己閨女好就成。人都道王寡婦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岳母,李書華行尸走rou一般,跟著道:“是啊是啊,好岳母,好岳母??!”李書華一直盡量避著去外頭,他生怕看見那個小傻子,那人被拖走時候的眼神傷心又絕望,常常在夢里把他驚醒。可他到底還是要買菜吃飯,把家里最后一把米吃完之后,他出門了,遠遠看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曬場上去,那兒架起了唱戲的戲臺子,以前每次村長開大會的時候都要搭起來,現在是每天都要在那上批斗人,索性不拆了。李書華鬼使神差地跟在一群人的后頭往那地兒去,只見人在臺子底下看熱鬧,一溜人被壓上去,全給剃了奇怪的陰陽頭,脖子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面用毛筆字寫著“敗類”、“蕩婦”這樣的字眼。李書華一眼就看見徐六,小小一只,頭上被剃了一半的頭皮發青,本來就瘦,現在更是皮包骨了。徐六蹲在最邊兒上,手里扶著掛在脖子上的那塊木牌,他的木牌上字跟人不一樣,寫著“同性戀敗類”。他應該還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旁邊的女人都把頭低下去,他卻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