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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住在老式居民樓里,因為樓層不高所以沒有電梯——楊星就以為到了蔣醫生家里。“啊,對啊。到了。星兒你幫忙在我褲子口袋里掏出鑰匙?!泵髅髟摲畔碌?,可是蔣文軒就是不愿意放下。楊星有些費力地從過分緊的懷抱里摸出鑰匙,又伸長胳膊,把鑰匙插在門鎖上,一轉就開了。開門時隔平常動作,可是因為這是第一次被人抱著開門,總覺得不好意思,這不好意思里又摻雜了些別的情愫有點兒開心,有點兒竊喜,至于為什么會覺得開心,他又說不清了,就是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理都理不好,臉上也發漲發熱。“就一張床,反正是雙人的,先將就著吧。過兩天再買一張?!睏钚且恢背吨Y文軒的袖子,蔣文軒挺不開心地把楊星放在了沙發上。又從冰箱里拿出個橙子,榨成汁遞給了楊星。楊星小動物似的,捧著個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間隙沖著蔣文軒笑笑,“沒事兒蔣醫生我晚上睡覺老實?!?/br>蔣文軒也樂了,“頭回聽見男孩兒說自己睡覺老實的?!?/br>“以前條件不好在工地搭帳篷睡,好幾個人挨一起睡,晚上動都動不了,時間長了就扳過來了?!睏钚钦f得不在乎,像是說什么輕松有趣的事兒。蔣文軒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覺得有些難受。但是又覺得要是因為自己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去廉價地為誰而覺得難受的話,實在是矯情過了頭了。上層社會的人看到自己住在這么個不到70平的破地方,說不定也會覺得自己可憐。說到底,沒有人有必要成為其他人的拇指姑娘,一點兒苦都受不得。在苦里yin浸久了也就不覺得了苦。末了他呵呵地笑著,說“晚上我睡覺不老實你可別見怪啊?!?/br>“哪兒能呢?!睏钚且残α?,嘴咧開,露出潔白的牙齒。不知怎么地,蔣文軒覺得楊星笑得有些眩目。你想象過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嗎?每個人都曾經在作文課上寫過名為的作文。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呢?科學家還是畫家?是醫生還是宇航員?那時總以為以后是個很虛幻的詞,說千遍道萬遍,以后才會姍姍來遲。因為要過很久很久,所以當時自己都忘記了,理想,或者說以后的自己,其實歸根究底還是自己。你的優點,你的缺點,你的性格你的脾氣,都不會改變??墒悄菚r的你,總以為這個未來的自己是另一個人,是光鮮亮麗的,是堅強獨立百毒不侵的。等真的到了那一天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預設好的道路最后與現在的自己背道而馳。楊星想過自己的未來。不算有多光芒萬丈,如果像是作文打分一樣來評定夢想這件事,那么他的夢想大概就是剛剛及格。那時他想讀大學,如果他念了大學,或許他就終于可以平等地面對那些曾經總是用憐憫眼光看他的人,或許他們依舊會拿著自己的經歷說事兒,可是到了最后大概總會加上一句,“這孩子出息!”他曾經以為如果讀了大學,他就可以和其他人平等了。那么念完大學以后呢?楊星沒有想過。十來歲的孩子,連大學的概念都不清楚,怎么還能想到那么遠的未來呢?奶奶說,走一步看一步吧。走過去就好了??墒菦]有路的未來,他能怎么走呢?所以最后楊星連大學也沒有讀成。蔣文軒也想過。那時他覺得醫生是個神圣的職業,救死扶傷,如果菩薩示普度眾生的,那么醫生就是救人于水火的。神圣,無私,令人尊敬的職業??墒钱斔娴哪闷鹗中g刀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這份職業需要多善良,又多冷血的心。他不是沒有見過社會新聞里因為沒錢醫治而活活等死的病人,也不是不知道近幾年醫鬧厲害,醫生因為醫鬧被送進急診病房多少次??伤傆X得這份有著神圣光輝的職業可以陪他一起度過所有困難。當年高中畢業時,高中班主任在自己的學生手冊上的評價是太過理想主義。那時他總覺得理想主義不是件壞事,到了二十歲過了一半的時候才幡然醒悟,原來老師當時是在變相說自己天真,或者是,蠢。手術刀太脆弱了,它沒有辦法承受起生命的重量。后來蔣文軒想,也許自己會有一個溫柔嫻靜的女朋友,話不要太多,眼睛里要有靈氣,他會喜歡她撒嬌的。他一定愿意陪她逛街,愿意輔導她寫作業,愿意陪她走所有她喜歡的路。蔣文軒看了一眼趴在床上,支著胳膊,小腿抬起來一晃一晃地看書的楊星,有點遺憾。要是他是個女孩子,他是一定要追他的。可是男孩子怎么了?要是喜歡的話,他喜歡的也是楊星這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性別。至于是異性戀還是同性戀,他是不在乎的,人這一輩子,擁有的時間實在是太短,總不能事事如別人意,誰都不會比誰活得久,光是為自己活都不夠了。楊星住在蔣醫生家里也快有一個月了,一個月里,蔣醫生不但沒有找楊星要開始說好的房租,反而還好吃好喝地伺候著。楊星因為傷尚未完全好,所以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就這么好吃懶做地在蔣醫生家里這個認知讓楊星覺得難受。楊星一貫的原則就是堅決不欠人錢,不欠人情,哪怕是再苦再難的日子當初自己一個人也都挺過來了,可是到了現在,不但欠了蔣醫生一大筆醫藥費,又欠了蔣醫生一個天大的人情。他覺得不舒服,一顆心惴惴不安,生怕哪天蔣醫生就管自己要人情了??墒且膊蝗遣皇娣?,心里還有些竊喜,說不定這樣自己與蔣醫生的聯系就會變多。自己的未來里,不論是因為是什么原因,都是有蔣醫生的存在的。楊星這樣想著,躺在床上就咯咯地笑起來,看得蔣文軒心里癢癢地,像是被一只小小的,軟軟的幼貓撓了一下,有點兒疼,有點兒甜。“蔣醫生,你回來啦!”自從搬到蔣文軒家里正好,楊星每天都比蔣文軒起得早一些為蔣文軒做好早飯,又在蔣文軒下班回家的時候做好晚飯,口味完全是按照蔣文軒來的。蔣文軒在醫院干了快半年,也快吃上半年快餐,終于有機會吃上一口沒有添加劑和地溝油的熱乎飯菜,格外知足。特別是當他回家的時候,剛脫下來的衣服隨手扔在沙發上,馬上楊星就撿起來掛在衣掛上,眼睛亮晶晶的,彎彎的,沖著他不設防地笑。每次等到這時候,蔣文軒的心都會狠狠地跳一下,再一下。“今天都做了些什么?這么開心?”蔣文軒揉揉楊星軟軟的頭發。因為楊星當初摔到了顱骨,所以全部剃光,如今長成個半長不短的形狀,毛茸茸的,還有些扎手。楊星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對蔣文軒說實話,只好抿著嘴,低著頭,有些害羞地說“沒干什么。對了蔣醫生你吃什么飯,我這就去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