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修道，我騙了別人，也騙了自己一輩子。

無角曾經告訴我，他的本名當中有個“吟”，我為了提醒自己忘記他，便取了這個法號。

只是，這多么的可笑！以后每當有人喊我的時候，我就會想起他。

【98】

到了最后一世，由于我的本體是鳳凰，百鳥之王，所以鳳老便領著鳳族們的幾位長老去找閻王爺商量，說讓我投胎到鳥類身上，這樣種族相近，也比較方便重歸仙位。

這事天帝沒有明確規定，閻王爺就郭丹答應了，還問：“你們可想好了？要讓鳳陌上仙做哪種鳥？”

什么鳥好呢？

鳳族們很是糾結，已經牽掛了我四世的鳳老更是眉頭深鎖，思前想后也得不出一個結論來。

閻王爺等得不耐煩了，大聲催促他們趕緊決定，好的鳥胎都快沒了??！

結果一群蠢鳳們選來選去，誤了時機，又加上閻王爺手一滑，就讓我投胎成了一只小鴕鳥。

鳳老悲痛欲絕：“鳳陌上仙??！”

閻王爺立馬打哈哈道：“哈哈，鴕…鴕鳥也挺好的！你們不要歧視鴕鳥?！?/br>
鳳族們：……

之后我被鴕鳥老大撿了回去，取名為“鴕二”，是只怎么也無法化為人形的笨鴕鳥。

一天肚子餓了的我，低頭在地上找蟲子，然后啄了一條長長的……

“你親了我?！?/br>
我：“……”

我…我我竟然遇到了一條蟲子精？它還長著腳！

“我是龍?！?/br>
我：“……”

夭壽??！我準備吃的蟲子居然是一條龍，而且是頭上沒有角的龍！

【99】

無角為什么會失去兩只角？

我問了鳳老，他也是滿臉的心酸無奈，跟我說了許多。

幾千年前，我被貶下凡入了輪回，而無角依然被囚禁在天牢之中。但他愈發的躁動發狂，他要重獲自由，也想隨我一起下凡。

佛祖預知到無角和我有五世的情劫，將無角放了出來。但天帝又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無角想要自由的時間，必須交換。

“你們要什么？”

“這個……”天帝還沒思考好，旁邊的擅長煉丹制藥的太上老君，指向了無角頭上的兩個黑角。

因為龍角如果磨成粉，是一味極好的藥材，仙神兩界都十分罕有。

然而，龍角是一條龍相當重要的一部分，寄予著它們高貴的靈魂和重要記憶，斷了角的龍，其實不可再稱之為“龍”。

如果失去了角，無角不可能再回到敖氏龍族，而且就算是魔界也不會承認這種龍，六界不容的他，可能這漫長的一生都只能不停的徘徊游蕩。

“你要換嗎？”天帝問無角。

“換！”

說罷，他就親手拔掉了自己的一只角。

而剩下的部分，是無角到了人界后，一點點的折斷和磨損，慢慢的磨去了他全部的龍角。

因為龍角里承載著他之前對我的記憶，所以他不想一次性全部拔掉，他不想忘了我。

只是，每次一點點的磨損，一點點的深入骨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漫長而又煎熬。

到了我的第五世，無角終于磨光了自己所有的角，他想不起來“鳳陌”是誰，卻念著這個名字哭了。

幾千年了，這是無角第一次落淚。淚分明是溫熱的，但他一顆心卻很冷很冷，凝結成冰了。

佛祖不忍，將無角僅存的重要記憶封入他的心中，并且告知無角，他的記憶終究還是會被“鳳陌”喚醒。

【100】

踏入仙門，重回朝鳳閣，我又將無角裝在金色儲物袋中的東西，一一都拿了出來：一根毛筆，一把帶血的劍，一套紫色的道袍。

還有，一盞白色的鳳仙花燈……

我當年送給無角這個金色的儲物袋，還開玩笑說讓他往后遇著了心愛之人，就裝進去打包帶走，可這袋子裝不了神仙，裝不了我。

如今，他在袋子最深一層里裝的每一樣東西，哪個又不是“我”呢？

我想哭，可悲傷到了極致，竟一滴淚都流不出。

五世情劫，真正折磨的不是我，而是他。

第五世到了盡頭，無角將我送到海天之際，吻著我歸還了我的一魂一魄，我不斷回想著他最后離開時的模樣，眼神繾綣溫柔，嘴唇張合著對我說了什么。

我現在大概猜到了他的話。

情人之間互相說給對方聽，父母對兒女說，親人與朋友間的關懷與問候，還有很多人對他人的欣賞與感恩。

只是簡單的三個字——我愛你。

我愛你，不只是愛你的容貌，不只是愛你身上的優點，也不只是愛著你對我的好。

不論甜蜜還是痛苦，不論好與不好，也不論是一朵鳳仙花，幼時寫字難看的教書先生，不受寵的七皇子，自欺欺人的忘吟道士，還是難以化形的笨鴕鳥，只要能與你在一起就夠了，這世上，誰也不能取代你與我相伴時的歡喜。

我愛你，哪怕五世之苦，哪怕諸神不允眾仙不許！

【101】

我問鳳老，無角去了哪里？之后又會怎么樣？

鳳老長嘆一聲，歷經多次雷劫，活了幾千年的魔龍，也該走向衰亡了。更何況，無角如今沒了我的仙魂和仙魄固魂，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那無角它……能入輪回嗎？”

鳳老搖頭：“六界之大，上至神界九重天，下至鬼界十八層地獄，一條斷角殘魂的魔龍，上不容天，下不入地，只此孤寂漫長的一生，是入不了輪回的。他最終只能是形神俱滅，消散于天地?！?/br>
我淡淡“哦”了一聲。

“鳳陌上仙，您的大劫已過，是時候該入神界，接受神君之名了？”

“不了，我想去另外一處地方?！?/br>
鳳老疑惑：“什么樣的地方？”

“那里陽光燦爛，繁花錦簇，百鳥齊飛，還有一條頭上沒有角的龍?！?/br>
聞言，鳳老好一會兒沒出聲，之后又深深嘆息：“那種地方，大概不會再有了?！?/br>
我果斷搖頭：“一定有的！”

我離開鳳族太久，下一任的朝鳳閣之主，我知道鳳老的心中早已定好了。

因為我始終一心向往著人間，便向天帝和佛祖請示，自愿永世除去仙籍，再也不會踏足天界。

鳳老戀戀不舍：“您才剛回來，卻又要……”

“對不起，鳳老，后會……無期?！?/br>
我從不后悔自己的選擇，自此之后，六界中再無“鳳陌上仙”，只有全心全意愛著無角的“鴕二”，他的二毛。

【102】

我摸著脖子上所戴的黑亮珠子，它是我和無角之間的定情信物，本質上也是無角的魂珠。

其實鳳老說錯了一點，無角的魂，入不了天地輪回，卻可以入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