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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會比別人少幾分顧慮?!遍L久的沉默之后,元紹不喜不怒,神色淡淡地回了一句。宗弼都快要哭死了!早知道會鬧成這樣,他下午到了就直接沖進去多好?他當天晚上就把廢太子揪出來多好?他哪怕稟報廢太子妃一聲,由著人家主母把人拎出來呢!千金難買早知道。偏偏那位北辰公主還是聽說他到了,才下手把廢太子哄進去的……元紹暗暗嘆了一聲。事情弄成這樣,他不是不怒,卻也不好把宗弼罵得太厲害——自家兒子又不是宗弼害的。何況,身為鎮守京畿的實權將領,名門宗氏的當家人,宗弼的性子本來就偏向穩重而不是進取。他要跟凌玉城似的是個攻擊型的將領,元紹才要頭疼了呢!萬一有人打過來,他還不撂下城池不管,帶著大軍直接打出去了???“所以,皇后遇刺的事兒,是那個逆子主謀?”“臣至今所得,都是博陵王側妃一面之詞?!弊阱鲱^都不敢抬上一抬:“側妃業已畏罪自盡,其證言細節太少,無從核實。且生前對博陵王懷恨頗深,臣以為,其言不足以指證博陵王?;蛟S……”“嗯?”這個說法宗弼自己都覺得難以開口。被元紹一逼,才吞吞吐吐地一個字一個字擠了出來:“或許,是側妃蒙蔽王爺,盜其印信發令?”“將軍以為,這可能么?”元紹的聲音平平的沒有半點波動。不管是不是,就算真是——個把妃妾的腦袋,就足以平息這么件大案了么?絕不可能!哪怕凌玉城不計較,跟著出征的廣武衛、黑水衛、白山衛,都不可能善罷甘休的!然而這句話卻不必對宗弼說了。他沉吟一下,嘆道:“那個逆子現在怎樣了?”“臣離開的時候,博陵王尚未醒轉?!弊阱龅念^更埋得深了一些:“御醫說,就算能保住性命也是傷了根本,只怕日后……不能人道……”元紹一僵,揮揮手打發他下去。自己在原地發了半天的呆,直到整張臉都被撲面而來的寒風吹得硬了,才怏怏起身,奔了后面的車隊來。四五天時間,凌玉城的高燒已經退了下去,轉成時有時無的低熱。他便再也躺不住,時時想著下地走上一圈,如果不是元紹攔著,還要騎馬行軍,捎帶著來回巡視隊伍。就是兩天內被攔了七八回,他還要坐在馬車里,流水地召部將上來說話。元紹一到諸人走避,凌玉城看他臉色不好,起身讓出上座,順帶給他倒了杯茶默默推到手邊。元紹直灌了一整杯茶才緩過臉色來,且不說正事,伸手覆到凌玉城額上試了一試。觸手微熱,反手一按自己額頭,果然這家伙又是在低燒。元紹那張臉就不是臉了,立等著喚了楊秋來,重新診脈,再把人塞回御輦,打包丟到床上,方才沉著臉坐到一邊,糾結怎么開口。凌玉城從枕上側頭看他,看了一會兒,倦意涌上,慢慢閉眼。元紹等來等去等不到他發問,只得自己輕咳一聲,掙扎著道:“剛才驃騎將軍回來,對朕說了他查證的結果。那個逆子、那個逆子……唉!”凌玉城已經闔起的眼睛睜開了一線。元紹自己聽匯報的時候架子端得挺熟練,現在對著這張除了目光微微移動,連表情都少的臉,卻頗有點現世報還得快的感慨。支支吾吾,口里含了個橄欖似的,好容易把宗弼的匯報復述了一遍,已經出了一身大汗。這幾天他一直在掙扎,凌玉城遇刺,要說跟他兒子沒關系,這種鬼話他自己都不相信。查證屬實容易,可查完了,到底要怎么處置呢?不是沒想過開口向凌玉城求情,事實上只要他開口,不管是把這個笨蛋兒子即刻趕去封地,還是廢為庶人留一條性命,凌玉城都不會有任何異議??墒撬仓?,要是這么輕飄飄地了事,兩個人的情分,也就完了。手心手背都是rou,剜哪一塊,都讓人痛得鉆心。他一邊說一邊打量凌玉城神色。御輦內遮得密不透風,日光當然也透不進來,全憑床頭燭臺照亮。凌玉城的臉色在燭光下頗有些暗昧不明,聽到廢太子謀刺時不見怒容,聽到廢太子可能保不住性命,就算活下來也可能變成廢人時,也不過微微斂了斂眉,隨即又恢復到一派波瀾不驚的淡定。拎著一顆心從頭說到尾,元紹只從凌玉城口中,聽到了四個字。“稚子無辜?!?/br>親口跟凌玉城說這些事,元紹也尷尬得可以。無他,實在丟臉——自己教了十來年的兒子,哪怕他奮起一搏想要弒君篡位呢,也還能說聲有血性,好過變成個好色無度,被女人玩弄于股掌、還玩成了廢人的蠢貨!無奈這事兒凌玉城是苦主,實情如何,非得原原本本告訴他不可。一路說來也沒能等到個臺階下,凌玉城那神色,恰似那匕首不是刺在他身上、背后的主使人也不是廢太子似的。除了稚子無辜之外,他想了半天,只在元紹提起北辰時插了一句:“肅羅剛滅,國家不宜再興大戰??闪钏麄內刖┱堊??!?/br>如果說這話的是其他任何一個臣子,元紹都要贊一句,老成謀國之言。凌玉城這么說,元紹滿意是滿意啦,總覺得……憋屈。送個公主過來,把他兒子坑成這樣,請罪就可以了事了?至少把那個什么北辰大將軍的人頭拿來,再狠狠割幾片地吧!想是這么想,看凌玉城顴骨上飛起兩團紅云、眼睛時時閉上再強睜開來的樣子,也只好給他灌了半杯茶,低言輕語讓他好好休息。自己轉身出了御輦,隨便鉆進一輛馬車,獨個兒托著腦袋在那里發愣。這一躊躇就是半天過去。車輪轆轆,到得夕陽掛上樹梢時,京城巨大的影子已經聳立在了前方,大隊人馬索性再多走上一段路,好趕回宮里過夜。元紹的御輦自然不用在后面慢慢排隊,暢通無阻地第一個進了宮,還想一頭扎回后面去洗個澡,侍從來報,左柱國大人求見!且不說這位左柱國大人是自家母舅,單就文臣第一的身份,一晚上都等不得的趕著求見,元紹哪怕已經進了后宮都得飛奔出來接見。君臣禮畢,屏退左右,宗讓老大人起身就跪到了地上:“犬子無能,令博陵王被婦人所害,老臣慚愧!”元紹急急來扶。說來他并不是沒有怨氣的:都給了你權力便宜行事,怎么還弄到這個地步?現在我兒子在床上躺著生死不知,御醫傳過來的報告,現在還沒清醒,都是你!然而自己母舅須發俱白,顫巍巍地跪在地上請罪,他又生出些許不忍來。滿口寬慰著把人扶了起來,說了幾句“都是賤婦不好,與驃騎無干”的話,重新歸座,宗讓劈頭就問:“然則皇后遇刺一事,陛下要怎么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