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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派去熙川,押解黑水將軍遇刺一案所有人犯、證人的隊伍,已經在三天前返回了京城。元紹親自提審了黑水將軍的兩個弟弟。那兩人一開始極口呼冤,連黑水將軍遇刺也否認是他們做的,然而在刑部、大理寺辦案老手的提問之下,那些飾詞狡辯根本到處都是漏洞,不堪一擊。然后,就輪到了早被秘密看押的東宮屬官。有手令,有玉佩,有黑水部諸人的供詞,還有,本該在京供職,卻在那段時間從無進出宮門的記錄……那個屬官終于開了口。雖然不能證明黑水將軍遇刺是太子授意,然而,太子刻意隱瞞黑水部族長中風將死的事實,又暗地派人與黑水將軍的幾個弟弟聯系,授權他們處分族中事務,已經是無可推脫的事實。連續三天的審訊。一疊疊供詞,一個個人證……字字句句,件件樁樁,辯無可辯。元紹終于沉默。看著長跪案前,脊背挺拔得猶如一棵嫩竹的李敏行,他沉吟半晌,終于還是沒有開口。見他不語,邊上負責問案的大理寺官員手捧卷宗,照著事先擬定的計劃一個個問題讀了下去。而那個在父親重傷時趕回主持大局的孩子,一個個問題都答得異常流利,毫不遲疑。“把這件事情明折上奏,是誰的主意?”“是我自己的!”“胡說!你到現在不過是玄甲衛一介小卒,連黑水衛也受皇后節制,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沒有請示過皇后?”“我就是沒請示過!”十五歲的孩子越發挺直了腰桿,昂起頭,這些天里迅速消瘦下去的臉頰在燈光下漲得通紅:“父親重傷的消息,報到大人那里,路上就走了兩天。我即刻奉命出發,兩天后趕到平野,再過一天到達熙川,前前后后,一共是五天時間!當天晚上得知內情,連夜審訊,第二天早上拿到口供,中午我就向京城發了奏折!”翻動卷軸的聲音嘩嘩響個不停。李敏行越說越是理直氣壯,聲音也漸漸高亢起來,若非長跪在地,簡直要把手指到大理寺卿的鼻子上去:“不信的話,你們對一對大人飛鴿傳書的時間,還有我拜發奏折的時間,看我有沒有空請示大人!”“……好了?!痹B輕輕舉手,打斷了大理寺官員后續的問話。他凝目看著李敏行,指尖輕輕拈著那份奏折,聲音溫和,卻透著一分讓人寒到骨子里的涼意:“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請示?”“……我不敢?!?/br>“不敢?!”“大人不會允許的!連十一皇子得了天花,大人都沒有接著查下去,父親——父親不過是個臣子!”剎那間,元紹全身劇震,仿佛被人迎面一拳打在了臉上。左右看看,接觸到他目光的臣子,全都反射性地垂下頭去,不敢仰視。……他們都知道。是啊,那一次八個伴讀里有七個染了天花,其中四個,分別出于宗室和驃騎衛宗家、驍武衛步家和興武衛沈家這樣的貴胄名門……盡管是旁系,盡管是偏支,京城里,又哪里來得真正的秘密。先前沒有人提,不過是因著他不欲追究。其實,誰的心里,沒有一桿秤呢。暗害幼弟,不悌不仁。如今,又不顧大局,在戰事方烈時對前線大將出手,自毀長城……誰受得了這樣的主君?誰會支持這樣的皇帝?“大人有大人的難處??墒敲粜猩頌槿俗?,就是粉身碎骨,也要給父親討個公道!”次日,元紹下旨,廢太子為博陵王,遷出東宮,幽于城外別苑。妻妾子女,一并幽禁。圣旨一下,京師震動。太子不是普通的皇子,你皇帝老兒給這個兒子多賜一座莊子,給那個兒子幾萬兩銀子建造王府,大臣們看不過去的上書諫上一諫,覺得不干我事的,下了班換上便裝,愛吃吃愛喝,皇帝要怎么養兒子,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哪。太子廢立,事關國本。一件事一旦拔高到了國本的高度,就不是像唐高宗要立他父親的妃子一樣,可以用“此乃天家私事”搪塞過去?;实垡髟t天下,給文武百官、天下百姓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而大臣,也有充分理由對此發表意見,不至于被皇帝當面噴上一臉唾沫:“關卿底事!”當天下午宮門關閉前,六部各司的奏折,就堆滿了元紹的案頭。甚至明折上奏,為自己父親向天子要個公道的李敏行,也誠恐誠惶伏闕上書,言太子畢竟是儲君,為傷了他父親就要廢卻,黑水衛上下,萬萬擔當不起……呸!擔當不起你還把事情鬧這么大!如果當天就看到這份奏章,元紹肯定立時把折子摔到敏哥兒臉上??墒?,這一天,他卻沒有任何上朝理事的意思,而是和太子——哦,現在應該稱呼為博陵王了——關門閉戶,對坐竟日。兩人當中的長案上,一席豐盛的午飯已經散不出半點熱氣,卻無人有心思動上一筷。“朕記得,你的……王妃,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父皇一向英明?!?/br>……這和英明有任何關系嗎?“等她坐滿了月子,你們一家,就動身去博陵吧。封地上雖然不比京城繁華,日常用度,總還是不缺的。到了那里,只要不是胡鬧太過,你這一輩子,總可以……平安終老?!?/br>最后幾個字,字字艱澀,仿佛一把粗礪的銼刀刮過喉嚨,每一個聲音,都泛出胸膛深處涌上的血腥味道。“--父皇!”“怎么?”“父皇,就為了一個黑水將軍,你就要廢了我嗎?--我并沒有想殺他!”“你總算沒有在朕面前說,人不是你派去的,文書,是旁人偽造的?!痹B語氣淡淡,目光卻銳利異常,刺得對面的廢太子不得不低下頭去?!拔诣F勒皇族的驕傲,還沒有給你丟個干凈?!?/br>元欽臉色蒼白,眼下更是有兩塊明顯的青黑,襯得他氣色異常難看。自從李敏行上奏開始,一連二十幾天,他每個晚上都是在噩夢中醒來——反倒是人犯到京的那一天,他回到東宮,倒頭就睡,外面大雨傾盆也沒能把他吵醒。“兒臣自知對不起父皇的期待……可是父皇,兒臣會出此下策,也是被逼無奈!”“你是朕的太子,誰敢逼你?”“父皇!”元欽憤憤不平地跳了起來,剛站直身子,看到元紹沉重的目光,又垂著頭坐回了原位?!白詮哪莻€凌玉城來了,父皇您就一直看我不順眼,不管什么事都是護著他,壓著我!我的人被他從青州捆回來的時候是這樣,乃蠻部的人闖禍的時候也是這樣,連我遇刺的時候,都是這樣!”“羽林衛、驍武衛、興武衛都跟他走得近,五天一次的兵法課,全京城的將門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