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2
“陛下?”“他是朕的人?!?/br>“……”剛才詢問凌玉城胸口傷痕時,楊秋一閃而過的古怪眼神又掃了過來。元紹視若無睹,一按榻邊,振衣起身:“就這么定了。叫兩個人看著煎藥,你留在寢殿,時時刻刻守著就是?!鞭D身回到臥室,在凌玉城床頭再次坐了下來。這一守候,便是三天三夜。第一天深夜,凌玉城身上的熱度就猛地竄了起來。從那時候起元紹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為他用烈酒擦拭心口、手足和腋窩,一塊一塊更換額頭上包著冰的布巾,隔兩個時辰喂一次藥,時不時用棉花沾了水輕輕滴上他燒得干裂的雙唇……哄著他在半夢半醒中更衣起坐,讓他靠在自己懷里喝水喝藥,這些從來沒有想過會由他完成的事情,此刻一一親手做來,竟是顯得無比自然。就像那個雪后的深夜,把全身冰冷的凌玉城摟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包裹著他……不是不可以立刻傳喚下人伺候,可是,從頭到尾,根本想都沒有想過。然而,即便如此,凌玉城的病勢還是逐日沉重起來。第一天,他的神智還相當清楚,被喚醒以后也能自己喝藥喝粥,和他說話雖然沒力氣回答,好歹眼神里能有反應;第二天就只能迷迷糊糊地被摟在懷里,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什么東西端到唇邊就小口小口往下吞咽;到了第三天,差不多是全然昏睡,叫也叫不醒,粥湯藥劑,都只能扶起來硬灌下去——且,常常在睡夢中緊皺眉頭,不安地輾轉反側,雙唇翕動,喃喃的不知在說些什么。元紹的臉色也越發陰沉起來。“朕不指望你立刻治好他——讓他舒服一點總能做得到吧?”又一次試圖撫平他眉心的糾結,然而終究歸于失敗后,元紹終于忍不住低喝出聲。“該做的都做了?!睏钋锏椭^并不出聲,直到把手指從凌玉城腕脈上挪開,這才淡淡回了一句?!皳Q衣服,擦身,保暖,在房間里灑水,給他喝水喝藥,用內力疏通氣息,保持安靜——還能怎么樣?總不見得,陛下您唱歌給他聽?”那也要他聽得見好吧!人都昏睡過去了……作者有話要說: 楊秋:裝,陛下你就裝吧!你的人?哼哼~~~第73章一夜征人盡望鄉唱歌給他聽?明明知道這個軍醫是在順口揶揄,元紹還是不由得細細掂量了一下。宮中養著大把御醫,之所以留用眼前這人,一是凌玉城信得過他,一個知根知底、得到病人信任的醫生,總比臨時宣來的御醫強些;二是聽他的口氣,凌玉城之前有什么傷病一直由他診斷,好歹對病人的狀況比較熟悉;第三,則是那旁若無人的態度,診脈施針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病人,便是他這個皇帝也不放在心上。那是最敬業、對自己專業最有信心的人才會有的特質。低頭細細打量,枕上的人臉頰通紅,時不時地轉側一下,又因為碰到了傷口而本能地皺起眉頭,不得不停止動作。雖然如此,一直陷于痛苦中的人,卻從來沒有發出哪怕半聲細碎的□□。依稀記得,年幼時偶爾生病,母后總會陪在邊上,一下一下拍撫著,輕輕細細地哼著歌哄他入眠。若不是那苦藥湯子實在喝不下去,只怕他裝病的次數,還能多上幾次……凌玉城年幼時,有沒有過這樣的記憶呢?元紹忽然起身出外。不久,歡快跳躍的笛聲就在后殿邊上的涼亭里響了起來。“不是這支。換?!?/br>“換?!?/br>“換?!?/br>教坊司主管太監都快要哭出來了!陛下之前還開口說個把字,兩三次后,就只是一搖頭??墒潜菹?,您口里的“江南小調”至少有四五十支曲子,好歹給個曲名??!實在不行哼一段也好……好吧陛下您剛才是哼過了,可那顛三倒四遲遲疑疑的樣子,還不如沒有呢!特特地地“叫兩個會吹笛子的過來”,就是為了讓她們一支一支給您打回來嗎?所幸,換了十幾首曲子以后,元紹終于沒有繼續搖頭。默默傾聽了一段,他示意兩個吹笛女子從頭開始演奏,指尖在腿側輕輕打著拍子,直到聽完了整支曲子才微微頷首:“就是這一首。你們就在這里吹罷?!?/br>輕快活潑的江南小曲像是青松山石跳躍的一脈清泉,光是聽著,就讓人不知不覺地想要微笑起來。和凌玉城那天在中庭吹奏的、沉郁幽咽的感覺完全不同,可確確實實就是同一支曲子。這首笛曲,想必牽連著他非常深刻的回憶吧……若非如此,也不會一邊出神,一邊斷斷續續地,把這個調子重復了不知多少遍。轉身回到臥房,隔著一座殿宇和廣大的中庭,透入房帷的笛聲少了幾分高亢,輕柔婉轉,依依如訴。樂聲流淌中,凌玉城緊蹙的眉頭竟然松開了些許,不再如方才一般轉側不安,臉頰微微側向一旁,眼珠也停止了不安的轉動,似乎在睡夢中也正凝神傾聽。樂聲連綿,宛如一只溫柔的素手悠悠撫過,一遍一遍縈回繚繞。臥房里一坐一立的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把目光投注在神色漸漸寧靜下來的凌玉城身上。不知過了多久,窗下斜射的日影漸漸拉長,燭火一盞一盞亮起,而凌玉城終于沉沉睡了過去。到這時候元紹才松了口氣,一回頭,身后發出比他更大吁氣聲的,赫然是手軟腳軟坐倒在地上的楊秋。連軸轉了三天,楊秋顯然也累得不行,更不比元紹還有精深內力支持,這一坐下,頭往旁邊一歪,靠在桌腿上就睡得人事不知。元紹忍不住搖了搖頭,出去招手叫了個小內監過來,對他指了指睡成一灘爛泥的玄甲衛首席軍醫。少則三天,多則六七天……看凌玉城終于能夠安然入睡的樣子,希望這一覺下來,熱度就能退下去吧……這樣想著,他狼吞虎咽地填飽了肚子,也靠在床外側慢慢合上了眼睛。再次驚醒是在半夜。不及睜眼,首先本能地摸了摸凌玉城的額頭——還好,雖然還熱,總算沒有燙到前幾天那樣讓人驚心的程度。再要細細打量他臉色時,床幃外燭光搖曳,楊秋不知什么時候也已經醒了,掌燈過來診脈。許是被燈光驚動,床上的人眼瞼閃了閃,隨即微微皺起了眉頭。元紹一手遮在他臉側擋住燈光,一手去被底摸他手腕,剛拽出被窩,就看見凌玉城唇齒翕動,輕輕叫了聲:“娘——”窗外的樂聲依然輕輕地、細細地響著,不絕如縷。元紹愣了一愣,幾乎不敢相信發聲的是之前還在昏睡的凌玉城,脫口問道:“什么?”燭光下,凌玉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高燒未退,曾經清亮凌厲的目光,此刻仍然是散亂而黯淡的,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