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6
城很是駐足觀看了片刻,直到里面元紹的聲音驀然高了一調,才加快腳步往里走去。偌大的宮院里靜得可怕,凌玉城繞過門后照壁循聲踏入正殿,只見宮人太監跪了一地,房里簾幕低垂,一股說不出來的古怪氣味混合著藥味,嗆得人幾乎想要掉頭就走。凌玉城進來時,正好聽到元紹又驚又怒的聲音:“什么,你說開頭好幾天都沒有太醫來過?”凌玉城緩緩走近床前。那個他曾經親手救起的孩子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埋在被褥里,臉色蒼白,雖在昏睡中,纖細的眉毛也緊緊皺成一團。伸手摸了一下額頭,觸手guntang,然而從額頭到后頸一滴汗都沒有,反而不時輕輕地哆嗦一下,顯而易見在發著寒戰。皇子?皇子又怎么樣……一直記得和母親分別的那個晚上,他在冰冷的大雨里淋了一夜,看著母親緊緊摟了他一下,然后把他推進幾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手里。被拖進那座金碧輝煌的府邸之后他哭了一天喊了一天,然后就是眼前一黑……沒有醫生,沒有藥,反反復復的高熱和冰寒,黑暗的小屋里,他一個人掙扎了不知多少天。終于走出來的那一天,有人把他帶到一個陌生女人面前,告訴他要叫那個人“母親”。“陛下息怒?!彼p聲打斷了元紹的責問,“現在不是追究太醫為什么沒來過的時候,——小皇子的病癥,太醫究竟怎么說?”一句話把元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扭頭看去,凌玉城低頭凝視著病中的孩童,手掌撫在孩子蒼白的額頭上,神色復雜得難以形容。若非的的確確知道這是自己賜住嘉寧殿的十一皇子,光看這一幕,倒是凌玉城更像這孩子的親人!“……叫太醫都給朕滾過來!”陛下既然有旨,自太醫令以下,所有太醫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滾了過來。會診、下藥,小皇子的病況很快有了起色。元紹這時候才有空問起先前貽誤診治的原因,不料太醫令滿口呼冤,還頗為理直氣壯:“前些天皇長孫偶感風寒,太子殿下把臣等全招了去,拘在府里一個都不放出來。臣等就算要為小皇子診治,也得先得到消息才行??!要不是陛下的旨意,這些天臣等還在太子府里伺候皇孫那……”元紹胸口狠狠地悶了一下,好懸沒有背過氣去。看過皇長孫的醫案和太醫院調人的記錄,確認皇長孫生病確實在十一皇子之前,元紹也沒有什么理由找太醫麻煩,揮揮手趕人下去。一腔郁怒無可發泄,等太子匯報完監國幾個月的種種心得時,就毫不客氣地傾瀉了下去。“從你府上叫一個太醫過來還真不容易啊——足足用了三天!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病得差點死掉!”皇太子元欽臉色一白。他的嫡長子得來頗不容易,太子妃早產而且是難產,掙扎了兩天兩夜才生下這個珍貴的繼承人,從那一天起到現在就沒斷過吃藥。再加上冬春之交氣候多變,剛生下來的嬰兒經不起,又是發燒又是咳嗽,最危險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一夜一夜合不上眼,把太醫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拎過來是什么大事?當然……父皇在京的時候肯定不敢這樣??筛富什辉?,整個京城難道不是他這個監國太子最大?“兒臣不敢,”面對盛怒的父皇,他也只能離座起身,伏地叩首?!伴L子病重,兒臣憂心如焚,無暇旁顧,遲了幾日才知道十一弟生病的消息。何況兒臣一聽說立刻派了太醫過去,并不敢故意怠慢的?!?/br>“不敢故意怠慢?”他不辯解還好,一辯解,元紹怒火越發高漲?!叭炝瞬胖滥愕艿苌?,然后就隨隨便便派了個啥都不懂的小家伙,連小十一是風寒還是吃壞了肚子都說不出來,這就是你說的不敢故意怠慢?你問過醫生么?看過藥方么?——那是你弟弟不是隨便哪個不相干的孩子!這樣沒有手足之情,虧你還是朕的太子!”“太子”兩個字砸得元欽眼冒金星。是,那是我弟弟沒錯,可我見過他幾次?不說這個了,父皇您又見過他幾次?要不是上次落水被人救了,父皇您都想不起宮里還有這個人在吧?或者說,要不是救他的人是那個凌玉城,父皇您會多看那個小家伙一眼么?出了事情就怪我沒有手足之情——我從小到大生病父皇您來看過我一眼么?對了,這次小十一出事,父皇去看他的時候據說那個凌玉城又跟在身邊!肯定是他背后挑唆!肯定是的!被認為“肯定是在背后挑唆”的凌玉城卻根本不發一言。巡游渤海衛途中一場計劃外的大戰,讓他回京的時間差不多晚了一個月。就這一個月時間,他自進入北涼就籌劃準備了半年有余的事情,已經開始一樁樁開始推行起來:丈田畝,開阡陌。獎勵開荒,官給耕牛犁鏵——耕牛是之前從奚族、渤海、乃蠻等幾族半買半訛弄來的,犁鏵是凌玉城從北疆家帶來的式樣,召集能聚攏的所有木工鐵匠整整干了一個冬天——在北涼,鐵勒人多半不事生產,即或肯種田也有一半心思放在牧羊打獵上,以至于夏人一向稅重,終歲勞作,往往要交一半的的收成上去。然凡此時政令頒下,新開荒田,三年內官家取三成為牛犁之費,五年內十稅二,十年期滿,田地便歸耕者所有,只需照章繳納一成作為官稅便可。立保甲,申法令。五家為伍,十戶為什,相互監督糾察,一家有罪,九家舉發,不舉發者連坐。申明法令,殺人者死,傷人及盜者刑,各行各業,皆有法式,不許鄉里私斷。興工商,獎漁鹽。七九河開,□□雁來,自從港口化凍,自南方來的海船就一艘一艘靠上了碼頭。蘇臺特產的絲綢原本就在北涼暢銷,現在又加上了玄甲軍產業里新紡出來的各種毛織品,商旅越發蜂擁而至,不絕于途,管理玄甲衛賬目的金波天天數錢數得眉花眼笑。而從渤海千里迢迢押過來的八千奴隸,也第一時間被投入了海邊的鹽場,凌玉城從不知哪本古書上翻出來的曬鹽法子發下去后整整嘗試了小半年,現在終于取代了當地鹽戶慣用的煮鹽,所產食鹽勻凈味美不說,成本比煮鹽低了一半不止。白花花的食鹽流水一樣從鹽場里挑了出來,立刻變成雪白的細絲紋銀嘩嘩地流進玄甲衛的口袋里。如此事務眾多,凌玉城縱然身在都城,青州遞送文書的信使依然日日不絕于道。也虧他底子打熬得好,天天黎明即起,照常習武練功,白天出去帶著下屬跑馬練兵,晚上日日挑燈批閱到深更半夜。繁忙到這等地步,就是元紹實在看不過,在寢宮旁邊賜了一座偏殿供他處理政務,他也不過謝了一聲便罷,哪里來時間去管一個小皇子病好了沒有、太子又有沒有手足之情?足足半個月時間,凌玉城才從庶務里□□透一口氣。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