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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則又有何懼——凌玉城長長吸一口氣,反而迎著元紹的來勢踏上一步,一寸寸躬下身去:“原來是北涼國主當面——外臣有禮了。但不知陛下為何而來?”不待元紹答話,他狠狠一咬舌尖,滿口血腥,借著這股痛楚全身一凜,手中長劍毒蛇一般彈起,直刺元紹咽喉!“朕自然是為你而來?!比绱穗U惡的劍勢中元紹竟不拔劍,微微一閃,那長劍正在他頸側擦過,相去不過一分。跟著一劍橫劃,他倒退半步,劍尖從喉頭前數分掠過,激得他臉側發絲微微飄動,卻甚至不能讓他臉上神色變化半點!身上重壓越來越甚,每一舉手、一抬足,都仿佛背負著泰山五岳一般艱辛。凌玉城完全不在乎丹田里越發劇烈的疼痛,不顧一切地催逼內力流轉,冷著臉咬牙只是搶攻,晃眼幾十劍過去,卻連對手衣角都碰不到一片。元紹背負雙手,在霍霍劍光中閑庭信步一般往來閃避,悠然微笑:“將軍之才,朕欽慕已久。今不遠千里,特為將軍而來——”他忽然閃身欺近,出手如電,已是扣住了凌玉城的左手脈門:“若得將軍一諾,朕當立你為后,共治江山!”“若得將軍一諾,朕當立你為后,共治江山!”驚世駭俗的話語飽含著內力朗朗送出,前一刻還喧囂嘈雜的廣場,剎那間歸于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驚駭、不解、擔憂或幸災樂禍,都集中在那一座旗幟翻飛的擂臺上。擂臺上,凌玉城努力調整著有些紊亂的呼吸,仰頭掃了一眼前方“比武招親”的橫幅,又垂目看了看兀自被人扣住的左手脈門。忽地一聲冷笑,也是提氣把聲音遠遠送了出去:“如果我不答應呢?”話音未落,右手長劍劃過半個圈子,向自己左腕決然砍下!驕陽似火,寒刃如霜。他此時半邊身子隱隱酸麻,然而這一劍卻如雷奔電掣,一往無回——這一劍,就算連自己手腕一起斬落,也是決無顧惜!擂臺下驚呼四起,長劍斬下的軌跡卻并沒有半分偏斜。眼看雪亮劍鋒即將切入血脈,森森的寒氣已經在肌膚上逼起了顆顆寒栗,凌玉城終于忍不住微微抬眼。把他逼到這一步的人,是十年前繼位為君,他從軍以來一直殫精竭慮周旋的大敵,時人稱為天統皇帝的,北涼國君元紹。此刻兩人近在咫尺,呼吸相聞。眼前這人不是北國人常見的粗獷豪邁,反而容顏清秀,若是一身便服在哪個茶肆酒樓坐下,只怕多半會被人當成一個不得志的書生才子。然而,就是這個人,北逐丁零,東驅爾蠻,登基十年未嘗一??;就是這個人,立官制,定郡縣,把七八個大部族、幾十個小部族捏成了一個令人不敢小覷的國家;就是這個人,把他凌玉城逼到了現在的地步!平心而論,雖然自己身在大虞,凌玉城也覺得這位北涼皇帝確實是一代雄主,比起大虞的嘉佑皇帝強得太多。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朕欲立你為后……”真是,荒唐到了極點!似乎察覺到他驚怒交集的目光,元紹恰在此時轉臉望來,兩人目光一觸,元紹唇角勾起一抹好整以暇、成竹在胸的微笑,悠然松手,隨即閃身后退,恰好避開凌玉城橫劃出來的一劍。雪亮的弧度擦著腰間懸掛的玉佩堪堪掠過,卻只斬斷了半根系著玉佩的絲絳,元紹剛準備陪他過上幾招,讓凌玉城出口氣再好言勸說,卻見凌玉城手中長劍已然圈轉,毫不猶豫地向頸中刎去!劍光照亮他面龐,那一瞬間,凌玉城唇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寧靜得像是一個剛剛睡醒的孩子。碧空如洗,就連天邊時常飄著的一縷半縷浮云也不見了蹤影。今天,是這個季節里難得的好天氣呢。凌玉城這樣漫不經心的想著,帶著一絲隱隱的哀傷,更多的卻是不知從何而來的釋然——“——錚!”虎口猛地一痛,緊握在掌心的長劍幾乎是齊根斷去,凌玉城只覺得一股大力涌來,掀得他連連退了幾步才站穩身子。眼前人影晃動,本能地一掌擊出卻被擋下,元紹凝視著他的目光在惱怒之中還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兩人錯身而過時只聽他附在耳邊低聲道:“朕怎么會傷你?”大半截斷劍打著旋兒飛起,凌玉城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視線追隨著那段爍亮的殘鐵,直到它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鏗然落地。這輕輕的一聲脆響仿佛打破了一直籠罩著擂臺上下的死寂,無數人開始驚呼,大叫,用力揮舞著手臂,喊著一些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話。嘈雜聲中,唯有一個擔憂而急切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大人!”焦急仰望著他的是追隨他將近十年的親兵隊長,手里握著他身陷絕境時能動用的唯一一支力量,也是他為防萬一留下的最后一著棋子。面對那雙因為多日擔憂而滿布血絲的眼睛,凌玉城毫不猶豫地點頭示意——下一刻,□□銳利的尖嘯撕破了空氣,數十點寒星直撲元紹而來!比武招親。在冰冷的死牢里聽到大虞嘉佑皇帝的圣旨,得知他將“有幸”站上擂臺面對各國的挑戰者,以這種方式“選擇”迎娶他的國家時,他用盡最后的手段傳出了這條命令,給忠誠于他的親兵隊長:“萬一我失手,你們,就替我殺了他?!?/br>這一支小隊裝備的是剛剛制造出來的近身連弩,連珠三發,五十步內可穿重甲——十個人三十發□□一起射出,在擂臺這樣短短的距離上沒有人能夠逃過!厲嘯破空,擂臺周圍,無論是底下涌動的民眾士卒,還是傘蓋下錦棚里端坐觀戰的貴人,無不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元紹的侍衛已經怒喝著向上沖去。元紹本人也是面色凝重,正準備側身避開,凌玉城卻在此時足尖一點,倏然撲向這一蓬致命的箭雨!和他傳給護衛們的命令不同,這一著后手,原本就是他為了自己準備的——無論今天能不能贏,從決定踏上擂臺的那一刻,他就沒有打算活著下來。耳邊聲聲驚呼,凌玉城心頭卻是一片空明,無悲無喜,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數十支箭簇夾著追魂奪命的寒意撲面而來。銳利的三棱箭頭在視野里越放越大,箭頭的式樣和重量甚至還是他親自敲定,原來第一次飲血竟是用在自己身上——不枉他用足以建立整整一個騎兵營的花銷砸出這等利器,果然犀利無雙,配得上用來取他的性命。離題萬里的念頭還沒轉完,從右臂忽然傳來一股絕大的力量,拽得凌玉城身不由己地往后摔了出去。眼前人影晃動,卻是元紹閃身攔在他面前,錚然拔劍在手,數十枚可透重甲的利箭撞在他劍幕上,猶如撞上了一道銅墻鐵壁,頓時被劍勢激得向著四面八方飛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