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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場風寒帶走了。蘇予臨焦急地在殿外地等候著,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圈,地上的積雪被他踩的不成樣子。終于,正紅宮門被從內推開,安世鏡從中走了出來。蘇予臨快步走過去,牽住他的手急切問道:“母后都同你說了什么?她有沒有為難你?”可能是最近天氣驟冷的緣故,此時安世鏡的面色有些許的蒼白,卻被他明艷動人的笑容掩蓋。“皇后隆恩,許我們成親。不過需我先率兵鎮壓西北來犯韃虜,功成,以為賞賜,平滿朝人心?!?/br>“是了,母后想得周到?!碧K予臨聽他所言終于松了一直懸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氣,心念幾動,最終都化為無言,只重重抱住眼前人。“我們終于能在一起了……”身居官場之上,沉浮全在一念之間。一念之中站對了隊,那以后便能權勢加身,飛黃騰達;一念之中站錯了隊,那便落得一身囚衣,魂歸九泉。安家曾經便站錯了隊,甚至于秋獵之際親手策劃過一場針對蘇予臨的刺殺。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那場刺殺中救蘇予臨逃出生天的,正是安家末子安世鏡。此后蘇予臨同安世鏡交好,安世鏡又多次立下戰功,才令安家塵埃落定之后逃過死劫。不過曾經做錯的事終究難以改變,如果哪天突然有人拿它說事,當事人也百口莫辯。明德二十二年,北方戰事平定。定遠將軍安世鏡,于戰亂之中不幸犧牲,哀慟天下。……蘇予臨又一次來到了紅亭,面容溫和欣喜地將今日帶來的精致點心一道一道擺上石桌。安世鏡看著他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每天的工序,心中五味雜陳。半晌,他艱難開口,語氣里帶著明顯厭煩的意味:“我不明白你這樣做有什么意義,我已經死了,你應該放我去輪回,而不該這樣霸道地將我的魂魄拘留在此地?!?/br>“你繼續這樣我只能化作厲鬼然后灰飛煙滅,你是個大人了,別幼稚好不好?”蘇予臨對他的話恍若未聞,自顧自擺好點心,對他道:“你平日最喜歡吃翡翠蝦餃,我令御廚多做了點,你來嘗嘗?”安世鏡對他的反映很失望,憤怒地大喊道:“我嘗不到!我現在是個鬼,我已經死了!”游魂的轟然動怒,桌上的菜肴悉數摔在了地上,一個個小巧珍貴的點心粘上了灰。蘇予臨眉頭一皺,與安世鏡對視,嘴角顫抖了幾下還是沒有開口。還是安世鏡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我們不會有結果了,我已經死了……”“死了?!?/br>次日,蘇予臨再去時,紅亭里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他呆愣了一會兒,再次將帶來的點心擺好,然后在那里發了一下午的呆。第三日,第四日……一連半個月,他都沒再見過安世鏡。道士說亭子里的魂魄投胎去了,蘇予臨不置可否,只是一日又一日地到這兒消磨時光。不知到底過了多久,他終于不再來了。然后太子娶了相府小姐做太子妃。然后太子登基了,變成了皇上。皇上有了小皇子小公主,個個白白嫩嫩好不可愛。皇上將江山治理得極好,百姓又迎來了一個太平盛世,街頭巷尾歌功頌德聲不絕于耳。游魂全都看在眼里,欣慰非常。☆、長相思(3)次日黃昏時,沈宵提一把油紙傘緩緩踱至紅亭。到了亭中,他將傘撐開放在桌上,于是桌上盛開了一朵純白的花。一只骨節分明的手驟然出現在空中——若觀察得仔細,能發現恰是在傘面籠罩的范圍內——它自然流暢地搭上傘柄,一握一斜,白傘便立了起來,將大片的陰影投在那個鮮衣少年身上。安世鏡面無表情,不是冷漠,而是平靜。他朝沈宵一笑一頓首,道:“走吧?!?/br>光和宮的大門被推開,一位青年挾暮光走進,然后輕掩門扉。蘇予臨在床上聽到了那些聲音,所以他緊張得閉上了眼。他還聽到了他逐漸變得清晰的腳步聲,甚至聽到了他走到屋前的時步子的停頓。但實際上一抹沒有實質的魂魄走路是不會發出聲音的。但安世鏡也確實停了一會兒。似乎是過了一輩子那么久,安世鏡終于走到了他床前。于是房間里僅存的腳步聲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靜謐。時隔這么多年,兩雙眼睛終于再次對視,卻不似當年只含情脈脈。蘇予臨一夜輾轉反側,反復在腦海中演習這次相遇,然而直至晨光熹微他也沒能確認他該用那句話來開場。他本想笑著打個趣說“你還這么年輕,我卻成了一個糟老頭子”,可這并不是一個恰當的笑話,他的年輕歸功于停滯了他的時間的死亡,而他們陰陽兩隔也源于同樣的東西。他曾愛他如翻涌洪流,激增猛漲之際被死亡的堤岸攔住,此后水流雖未干涸卻也被迫平靜。如今他又出現在自己面前,安靜了數十年的水面再次洶涌起來,卻依舊無法越過那道墻。他們兩個所有濃烈的愛意都隔著死亡。他也想向他邀功,說你看你不在的時候我是活得多么認真,我沒有一蹶不振,我娶妻生子,經緯天下,他們夸我是明君,我的名字在史冊上會留下光鮮的一筆??墒撬f不出口,其實他過得沒那么好,長久以來他都活在悲痛之中,只不過一想到他可能還在看著他他就不敢表現出來。他在看著他,所以他要把一切都做到最好,不讓他失望。當年他為了讓自己走出去故意不見他,他又怎么能辜負他。兩相對視,沒有只字片語,卻勝過千言萬語。似乎就在這難以言說的相望間,兩人又并肩度過了一輩子,挽回了那段失落的光陰。蘇予臨突然笑了起來,笑聲出便老淚縱橫,淚水順著臉上那道道深刻的溝壑流淌。“下輩子……你投做個女娃兒,嫁予我吧?!?/br>安世鏡見景也十分悲戚,但總歸強笑著,聞言反駁道:“呸,怎么不是你去?”蘇予臨一吹胡子:“我不管,我去地府去的早你一步,定是要先投胎,我投了男胎,你就只能投女胎了?!?/br>見他這么老了還似孩童一般耍無賴,安世鏡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蘇予臨見他笑也笑,兩人一同哈哈大笑,竟似當年月下把酒言歡。笑聲漸止,蘇予臨緊緊握住安世鏡的手。安世鏡心念微動,將另一只手也貼上去。蘇予臨的面容更加蒼老虛弱了,眸光也不似安世鏡剛進門時看到那般明亮。此時他已經卸下了一切,無論是天下重任還是皇家威嚴都跟這個將油盡燈枯的老人沒有關系了,他眼中心中只剩下他,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