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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夏棠又來看過他一回,見他真好了,她一副又松快,又不大樂意的樣,走了。 第三天張和才確實大好,能起身活動了,晨起請了安,他和賬房一塊去統帳。張林正巧趁這這工夫出府了一趟,回來時卻垂頭喪氣的,知會張和才,言語道沒找著人。 “沒尋來?怎么個沒尋來法?”張和才愣了愣,把手里的賬簿遞給賬房,頓了下道:“也是,不虧心,左右就一個照面,能找著才得燒香?!?/br> 讓夏棠折騰了一回,他那個擰勁也下去不少,朝外一打手,張林下了個禮,出去了。 可事兒不提好說,待張和才和賬房對完了帳,提了袍子出門,那天瓦市上的一幕幕在腦子里轉了兩遍,一想從半空跌下來,一想跌壞了這幾日如何糟心,連著又想到夏棠帶來的蛇,回過頭越想越他媽氣,立在檐下猛一拍大柱,尖聲道:“不成!非得給我找著不行!爺不扒她層皮,她就是我姥姥!” 張林聞聲趕上前來,陪笑道:“爹,這個……不好言語啊,宗仁那邊也是江湖上走跳,混飯吃的?!彼隽藗€掂錢袋的動作,“人家得要這個?!?/br> “什么這那的!”張和才瞪眼道:“給王府辦事兒那是給他臉!” “是是,您言語的是?!睆埩猪樦溃骸皩α说?,我今兒出門,在街上遇著了琳瑯閣的詹老板,他叫我請您去?!?/br> 張和才嘖舌道:“沒那個空?!?/br> 話落朝前行,走了幾步,他又道:“詹老板怎么說?” 張林道:“他叫我跟您提提鋪子里新上的細料,還有一批原石,前天鋪子里就開賭了,昨兒還有個爺路過,花了十五兩銀子,開到顆……” 張和才停下看他:“開到顆什么?” 張林道:“開到顆兩千兩的佛光翠?!?/br> “嘶——” 這話一入了耳,張和才就覺得心口窩生疼。 張林偷眼瞧了瞧他,又道:“詹老板還言語……” 張和才尖著嗓子道:“他又放什么屁?” 張林道:“他讓我告兒您,那顆原石原是給您預備的?!?/br> 張和才都快吐血了,一捶大腿,恨道:“呵!詹呈這老小子,勾人的手段倒是一套套的!” 這話出了他的口不過兩個時辰,張和才人就從王府告假出門,進了詹呈的玉石琳瑯閣。他告假時王爺夏柳耽正在鹿苑里撒歡地騎牛趕雞,壓根兒沒管他,因而他順順利利便出了府里。 琳瑯閣占地不算小,開在大市東頭,正對鵲橋織錦的秀莊,背靠著裘家的香料鋪子,一年到頭能見著漂亮繡娘,也一年到頭都能聞著胡椒味。 這兩樣張和才都不愛沾,加上這些日子街上人多起來,故此除非必要,不愿上門。 可今日便是個“必要”。 “喲,三爺,您來啦?” 詹呈擱下手里的水鏡,從柜上下來,沖張和才下了個禮。哼了一聲,張和才在一邊的太師椅上坐下,詹呈忙命人看茶。 捧著毛尖啜了一口,張和才道:“老詹,你可不厚道啊?!?/br> 詹呈坐在他一旁道:“三爺,您這是怎么言語呢啊,哪回有好貨我不是先一個想著您,向著您?” “向著我?” 張和才猛一拍桌,瞪著眼方要言語,側柜門后忽而爆發出一股嘈雜之音,把他的質問壓了下去。 朝后邊瞅了一眼,待那sao動過去,張和才道:“你都把爺的東西讓給別人了,這還叫向著我?” 詹呈拱一拱手,陪笑道:“三爺,您不提還好,既然提了,我可就得跟您哭一嗓子?!?/br> 張和才一頓道:“怎么著了?” “這事我實在是冤枉啊?!闭渤实溃骸澳?,我是個生意人,我們生意人走場子講究什么,不就講究個信譽、臉面么?”詹呈一拍頰,道:“實不相瞞,昨日在我們這走動的幾位爺,是我在江湖上打交道的幾個老相交,也就是寸,他就單單挑中了那塊卵子,賭石規矩就這樣,您也懂,現付現開,您但凡壓了一兩銀子在小鋪,我也能給您找補,可您不是沒使么?且人家既給了現銀,又放了面子在這,我能不給么?” 詹呈雙手相互一打,剛要言語,后院猛地又爆發出一陣sao動。 待過了,詹呈續道:“再者說了,誰也沒想到一巴掌大的石頭,能開出這么大彩啊?!?/br> “嘿——”張和才瞪眼道:“感情這里頭還是我的——” 后院三度吵鬧,大笑撫掌聲仿若要掀翻檐瓦。 張和才一排桌立起來,指著后頭,沖詹呈道:“這哪兒來的猴兒崽子????這是要大鬧天宮是怎么著?” 詹呈忙起身把他手按下去,堆笑道:“后邊開著石頭呢,恰逢開春,相交多,就多翻了倆臺子打雙陸?!?/br> 又道:“如何,三爺去瞧瞧?” “……” 頓了一頓,張和才撇撇嘴,推門而往。 玉石鋪面后連著條長廊。 長廊叫長廊,卻并不長,走出十幾步邊能摸著后屋的門。故此張和才穩穩踏踏走出這十幾步,便摸到了后屋的門,不僅摸到,他還推開了。 屋子不大,頂卻高,頂高梁也高。 這不大的高頂屋分成東西兩片,東邊賭石,西邊打雙陸,屋中擠了近二十人,煙霧繚繞,人聲鼎沸。 張和才進來時壓根無人看他,所有人都盯著石頭攤子和賭桌,大錠的銀子來去交手,還有人光著身子,賭自己的衣物。 方在門口一立,張和才心里就起了個尖銳的聲響,提醒自己不能進,一進這地方,不給光了他是出不去的,可他腳下不聽使喚,溜達著就去了石頭攤子前。 撩袍蹲下,他左挑右條,給了十五兩,開了顆七寸的卵子,可這一下刀啥也沒出,氣得張和才腦仁兒疼,詹呈看在他面子上又把那批碎料三兩銀子折回來了。 身上立馬就剩五兩銀子了,張和才站起身時都打晃,轉悠到一邊,他扶著墻歇了會氣性。 他站得巧,梁上垂下縷布料來,抬手撥開,張和才對張林道:“你回去,去王府給我取銀子去?!?/br> 張林眉微微一抬,立刻笑道:“爹,您吩咐,銀子擱在哪兒?兒子馬上就去取?!?/br> 張和才方張嘴,梁上那布料又蕩悠回來,搔著他耳廓。張和才嘖舌抬手,撥開布料,退后兩步仰起臉去瞧。 這一瞧不要緊,他氣得險些三魂出竅。 那跑江湖的的小娘竟正正巧睡在梁上! 她今日換了身黑短打,白扎腰,外頭對襟白邊黑面垂下來半截在空中。她一腳踏一腳伸,環臂歪首,半躺在橫梁上,背倚著主梁,在這滾油般沸鬧的屋中睡著,睡得即沉又穩。 張和才叉腰看了片刻,氣笑了。 “爺爺正滿世界找她,她到好,在這兒享福呢?!彼D頭沖張林道:“瞧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