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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只怕她這填房夫人的位子還坐不了如此安穩。而這十幾年間,李氏如此低姿態地湊到她跟前,還是頭一回。何氏把玩著手邊珠串,老神在在。李氏今日前來也的確是有所求。尤其喝完了丫鬟遞上的一杯清茶,也不見何氏出聲,李姨娘多少有點按捺住,于是直言道:“妾今日里來,是聽說……夫人想要讓大姑娘進宮?”她攥著手帕,似是忐忑。“雨薇同你講的?”何氏抬抬眼皮,撥弄著手上的指甲套,也不避她,只道:“她是侯府大姑娘,太后娘娘下來懿旨給陛下選秀宮妃,身份上自然再合適不過,況且我是她母親,還能害了她不成?!?/br>“夫人的嫡姐是當朝惠妃娘娘,若再叫雨薇進宮,豈不是亂了輩分?”李氏輕抿唇瓣,意有所指說,“況且,夫人就不怕大姑娘進宮會分了娘娘的寵愛?”何氏笑了,擺手屏退周圍雜役,只留幾個心腹丫鬟,起身俯視李氏說道:“那不正好,左右一個是本夫人的嫡姐,另一個是養在本夫人名下的庶女,雨薇進宮不過是親上加親罷了,若再說遠了,到時不論是誰誕下皇嗣,都能給咱們侯爺增加站隊的砝碼,這也夠了?!?/br>李氏只從繡凳上下來,咬咬牙,跪在何氏腳邊,輕聲道:“可如今宮內高位嬪妃空缺,陛下恐怕還不能將區區一名侯府庶女看在眼里,況如今圣上正值壯年,膝下皇子均已長成,侯府等不等得起那不存在的小皇嗣誕生還是未知?!?/br>何氏問:“那要你說,大姑娘不去,誰去?”李氏說:“妾妄言提一句,大公子不是還未許配人家?”那野種?聽到“大公子”這稱呼,何氏這才想起人來。若說嫁進侯府讓她最忌憚的,其一莫過于眼前的李氏,其二就是前頭那早死原配留下的兒子。白果雖是個生育低下,地位不高的雙兒,但偏又占了這侯府里嫡長子的位子,若非自己肚子爭氣,前幾年又誕下一子,早早便被侯爺請封了世子,只怕如今這侯府還不知是何光景。須知在大晉之前,雙兒的誕生曾還被視作不祥之兆,但大晉自立代以來,初代君后便是雙兒出身,這便也讓雙兒的地位隨之水漲船高,雖仍不及女子,卻也不再被視作敝履。再后來,晉朝幾代帝王更迭,世家中又出現了幾次雙兒被請封的例子,雖只寥寥幾樁,卻也足夠讓世家夫人們警惕非常。“大公子身負頑疾,進宮只怕沖撞貴人,不妥?!焙问蠐钢滋?,輕輕瞥一眼李氏,拒了。李氏便說:“大公子不過是口齒不如旁人利落,不善言辭了些,夫人又在擔心什么?且大公子是嫡長,身份不低,若入了陛下的眼,說不準還能幫惠妃娘娘固些寵愛,畢竟……雙兒的身子本就難以懷胎?!?/br>何氏聽到這里,皺著的眉像是在權衡些什么。之前沒想起白果,不過是她以為,唯有將人放在眼皮底下看著才能安心,等過兩年對方年紀熬大了,再隨便指個夫家給他,便就徹底沒了威脅。可眼下這會兒讓李氏一說,何氏又免不了多想一些。雙兒身體不易懷胎,若是將人送進宮,再跟嫡姐通通氣……畢竟,在宮里悄聲無息弄死個人是再容易不過的事。送走李氏,何氏回屋靠在榻邊,讓玉枝給她捏腿。捏到一半,何氏半闔的眼突然睜開:“叫人去把大公子帶來?!?/br>————侯府里的院子大多都有各種名兒,但太過偏僻的院落,府里下人為了叫起來方便,便統稱偏院,最多提起的時候,在偏遠前頭加個東南西北,也就知道說的是哪間了。白果在侯府府里地位尷尬,當初何氏進府,便占了他與生母原先住的院子,又因著侯爺不重視,何氏也拿他做不討喜的眼中釘,便打發他住到南邊的偏院里,一住便是十幾年。“我是好系統,不害人!你別扔我!”“好、好系統是什么妖怪?”“……妖怪?不不不,我可是神器!”“那你、就、就是神仙?”清晨,白果揉著肚子從夢里醒來,腦海里還混沌想著昨夜那枚被自己拿回屋里并且還會說話的神仙耳,屋門就被人用大力推開。一個穿著花袍子的老嬤走進來,面帶不愉之色:“這都日上三竿了,大公子竟還未起身?世家子女歷來行止有度,不提勤勉二字,只像大公子這般的懶人,倒還真聞所未聞了!若是傳到府外,怕侯府的臉都要被您給丟凈了!”屋門口大敞著,正對外面的院門,白果這時只穿了一身里衣,外頭便是隨便一人經過就都能瞧的清楚。皺了眉,白果只裝作聽不見老嬤嘴里那些令他難堪的話,拿過身邊的長衫虛虛披在肩頭,光著腳趾下地把門關上,轉身問站在屋里的老嬤說:“嬤嬤,來找我是、是有何事?”一張嘴連句話都說不通順!老嬤嫌惡地瞥開眼往另一邊看,卻又見偏院小屋內墻角竟然骯臟到掛上了的蛛網!鐵青了臉,老嬤在屋里待不住了,陰沉著臉說:“大公子快些收拾,夫人喚你去正院請安?!?/br>去給何氏請安對白果來說并不是什么高興事。擰眉想著自己又在哪里冒犯了這位侯夫人,白果被老嬤盯著,更衣的動作不敢慢下。他換好衣衫,還來不及洗漱,就被老嬤伸手抓住。“洗什么洗?!崩蠇咦陨系较碌卮蛄克?,滿臉的鄙夷之色眼看都要掉地上了,“夫人要等急了?!?/br>白果被她大力一拽,腳步踉蹌幾分,老嬤低頭看他,又待罵他幾句,卻皺著眉,狐疑問,“大公子耳朵上的東西呢?”白果下意識摸摸左耳垂,那里本該扣著一枚耳,此時卻空了下來。心頭一慌,白果低頭四下看去,焦急說:“耳不、不知掉在哪、哪里了?!?/br>雙兒的身體于外同男子無異,但下身卻會有一花紋胎記,因胎記極為隱秘,故自雙兒出生之日起,便需在左耳扣一枚耳,以區分同男子間的區別,且統一將其姓名記錄在府冊之中,以防混淆。若有人家以雙充子,一經發現,便是牽連全族的殺頭之罪。“丟了?”老嬤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便強忍著偏院的簡陋與四壁蛛網,渾濁的眼珠逡巡在角落,直到看見桌角放著一枚小巧樸素的白玉耳,便伸了指頭捏起來,轉身不顧白果瞬間睜大并拒絕的表情,狠狠按在了他的耳垂上。“唔?!弊茻岽掏吹母杏X蔓延在耳尖,白果悶哼一聲,就想伸手去摘。可那枚耳卻仿佛生了根一般,怎么都弄不下來了。老嬤看作弄自己耳垂的白果,掐住他的手腕,惡狠狠說:“大公子這是對夫人心生怨懟,想要拿整個侯府給你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