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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不相信他的話,可我還是點點頭。第13節六月,法官們去了以色列,為期兩周。那里的聽證用不了幾天,但是法官和律師們把公務和游耶路撒冷、特拉維夫、內蓋夫及紅海結合了起來。這是一次公私兼顧的度假,費用自然也不會有問題。盡管如此,我認為這不正常。我計劃把這兩周完全用于學習,但是,事情并未按我所設想的那樣進行。我無法集中精力學習,無法集中精力聽教授們講課,無法集中精力看書。我的思想一次又一次地開小差,我浮想聯翩。我看見漢娜站在熊熊燃燒的教堂旁,表情僵硬,身著黑色制服,手執馬鞭。她用馬鞭在雪地里畫著小圓圈,然后用長統靴一腳踢開。我看見她怎樣讓人為她朗讀,她聚精會神地聽著,不提問題,不做評論。當朗讀的時間結束時,她便告訴她的朗讀者,明天她將被送往奧斯威辛。那位瘦弱的、頭上長出黑色頭巷、眼睛近視的寵兒開始哭泣起來。漢娜用手敲敲墻壁,隨后進來兩位也穿著有條紋衣服的女囚犯,她們便把那位朗讀者生拉硬拖出去。我看見漢娜沿著集中營的路走著,進了囚犯們住的臨時搭建起來的木板房,監督她們干活。她帶著同樣僵硬的表情、冷酷的目光、微薄的嘴唇做著這一切。囚犯們突然低下頭,彎腰屈背地干活,躲避到墻邊,躲進墻里,恨不得消失在墻壁里。有時候囚犯被集合起來,來回跑步,或練習列隊行走。漢娜站在她們中間,喊著口令。她喊叫口令時的表情丑陋難看,手中的馬鞭令其更難看。我看見教堂的塔頂坍塌到教堂的房頂上,火光沖天。我聽見女人們絕望的呼救聲。我看見第二天早上被燒毀的教堂。除了這個情景之外,我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那個在廚房里穿長統襪的漢娜,那個在浴缸旁拿著浴巾的漢娜,那個騎著自行車、裙子隨風飄舞的漢娜,那個在我父親書房里的漢娜,那個在鏡子前跳舞的漢娜,那個在游泳池向我這邊張望著的漢娜,那個聽我朗讀、與我交談、喜歡我、愛我的漢娜。當這些情景雜亂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時最為糟糕。漢娜的形象還有:那個長著薄薄的嘴唇的、愛我的和那個目光冷酷的漢娜,那個默不作聲聽我朗讀的和那個在朗讀結束時用手敲擊墻壁的漢娜,那個與我交談和那個問我做鬼臉的漢娜。最糟糕透頂的是那些夢,夢境中,那個冷酷無情、專橫跋扈、粗暴殘酷的漢娜竟然引起了我的性欲。我帶著渴望、羞愧和憤恨從夢中醒來,我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是何許人。我知道,那些幻想已經落入微不足道的俗套,它對我所熟悉、所認識的漢娜來說不公平。不過它還是很有威力的,它破壞了我心目中的漢娜形象,使我總是聯想起漢娜在集中營的情景。當我現在回想當年的情景時,我發現,能讓人具體地想象集中營生活和謀殺情景的直觀形象是多么少。我們知道奧斯威辛刻有銘文的大門、多層的木板床及成堆的頭發、眼鏡和稻子。我們知道比肯瑙集中營帶燎望塔的大門、側廊和火車通道。我們知道貝爾根一貝爾森集中營由盟軍在解放這個集中營時發現并拍攝下來的尸山圖片。我們知道為數不多的幾篇由囚犯寫的報道,但是,許多報道是戰后不久出版的。這之后,只是到了八十年代才又有這類報道出版發行。戰后到八十年代這期間,這類報道不屬出版社的出版發行項目。今天有這么多的書和電影存在,這樣,集中營的世界就變成了我們大家共同想象的世界的一部分,集中營的世界使我們共同擁有的現實世界變得完整起來。世界充滿想象。自從電視系列片和電影故事片如,尤其是電影上映以來,想象力開始在世界上活躍起來,想象不僅僅限于現實,而且還給它添枝加葉。這之前,人們的想象力幾乎是靜止的,人們認為在集中營里犯下的駭人聽聞的罪孽不適于活躍的想象力。從盟軍拍攝的照片和囚犯們寫的報道中,人們聯想到一些情景,這些情景反過來又束縛了人們的想象力,使它們變得越來越僵化。第14節我決定去奧斯威辛看看。假使我今天做了決定明天就可以動身去的話,那我也就去了。但是,得到簽證需要幾周的時間。這樣一來我就去了阿爾薩斯地區的斯特魯特侯夫。那是最近的一個集中營。我從未看過任何一個集中營。我要用真實驅逐腦中的先人之見。我是搭車去的,還記得在搭乘卡車的一段路上,司機一瓶接一瓶地灌著啤酒;也記得一位開奔馳車的司機,他戴著白手套開車。過了斯特拉斯堡之后,我的運氣不錯,搭的汽車是駛向舍爾麥克的,一個離斯特魯特侯夫不太遠的小城市。當我告訴了司機我要去的具體地方時,他不說話了。我瞧了他一眼,但是從他的臉上我看不出來他為什么從生動活潑的交談中突然默不作聲了。他中等年紀,細長的臉,右邊的太陽xue上有塊深紅色的胎痣或烙印,一架黑發整齊的流向兩邊。他看上去好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道路上。延伸到我們面前的福戈森山脈是一片丘陵。我們穿過了一片葡萄園,來到一個開闊的、緩緩上升的山谷。左邊和右邊的斜坡上是針葉松和落葉松混長的森林,偶爾路過一個采石場,或一個用磚圍砌起來的、帶有折頂的廠棚,或一家養老院,或一處大型別墅——那里許多小尖塔林立于參天大樹之中。有時,我們沿鐵路線而行,鐵路線時而在左邊,時而在右邊。沉默之后,他又開口了,他問我為什么要去參觀斯特魯特俱夫。我向他講述了審訊過程和我對直觀形象的匱乏。"啊,您想弄明白,人們為什么能做出那么恐怖的事情。"他的話聽上去有點嘲諷的口吻,但是,這也許僅僅是聲音和語言上的地方色彩。沒等我回答,他又接著說:"您到底想弄明白什么呢?人們之所以殺人有時是出于狂熱,有時是出于愛,或者出于恨,或為了名譽,或為了復仇,您明白嗎?"我點點頭。"有時是為了財富去殺人,有時是為了權力,在戰爭中,或者在一場革命中都要殺人,這您也明白嗎?"我又點點頭:"但是…、··""但是,那些在集中營被殺死的人對那些殺害他們的人并沒做過什么,對嗎?您想說這個嗎?您想說不存在憎恨和戰爭的理由嗎?"我不想再點頭了,他所說的沒錯,但是他說話的口氣不對。"您說得有道理,不存在戰爭和憎恨的理由,劊子手恨不恨他要處死的人,都要處死他。因為他這樣做是按命令行事?您認為,他們這樣做是因為他被命令這樣做嗎?您認為我現在在談論命令和服從命令嗎?在談論集中營的警衛隊得到命令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