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揚老爹低聲說道：“爸爸老了，各種毛病都出來了，一閉上眼睛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睜開了?！?/br>
揚自舒的心腸很軟，又是打小的孝順，只聽他這么一說，之前生的那些氣瞬間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眼睛里漸漸漫起了霧氣。

因為眼睛里水汽的原因，他并沒有看見自己父親對自己這副表情視如垃圾的眼神。

揚自舒很沒種地吸了吸鼻子，問：“醫生怎么說？”

揚老爹像是說話都使不上力氣了一樣，聲音越來越低：“醫生不肯說實話，但是我讓人去問了，說是活不了多久了?！?/br>
揚自舒在進病房的時候便似乎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聽自己老爹這么一說，更是覺得難過，使勁地吸著鼻子忍眼淚，不知該說些什么。

揚老爹繼續說：“爸爸知道你也還小不愿意結婚，爸爸只是希望有人能在我走后替我照顧你，你從小就算得上是嬌生慣養，比別人家的閨女受得寵都多，爸爸想讓你和巧巧結婚，也是為了你好……”

揚自舒一個勁地點頭，帶著哭音地應著。

“爸爸知道你喜歡那個孩子，不愿意送他走?！睋P老爹枯瘦的手抓住了床沿上揚自舒的手，說道：“可是你也要替人家巧巧想想，哪家的姑娘愿意一進門就當后媽，還是那么大的一個孩子?！?/br>
揚自舒一抬頭剛想說什么，揚老爹又接著說了下去：“自舒啊，爸爸這輩子最寵的就是你，向來你要什么就給你什么，從來沒要求過你什么，爸爸這都快走了，就求你一件事還不行嗎？把那孩子送走，和巧巧結婚。聽爸爸的，這都是為了你好?！?/br>
揚自舒看著自己小時的英雄，如今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早已心疼得要死淚眼模糊了，但聽說要把孩子送走，仍是不愿意。

揚老爹突然激動了起來，似乎連他的聲音都帶上了哭音，他說：“你難道還要爸爸下床給你跪下嗎？！”他急速地喘著，咳嗽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捂著胸口一臉痛苦的樣子。

揚自舒慌了神，趕緊按了床邊的按鈕叫醫生，扶起老爹替他順氣。

揚老爹似乎還要說什么，但是一臉痛苦發不出聲音，只抓著他的手反復地用力地說著：“答應爸爸?！?/br>
“答應爸爸?！彼貜椭?，眼淚順著臉頰掉了下去。

揚自舒站在那里，被自己的垂死的老父用力地握住手乞求著，久久，他閉上眼，點了點頭。

他沒有勇氣去把這一切告訴揚笑，便托老段去向孩子解釋。

揚笑任由老段真情流露地描述這一切以及揚自舒的情非得已，只說：“我想聽他親口對我說?！?/br>
揚自舒聽見老段帶來這句話，想著自己曾經的豪言壯語，只覺得人生諸多苦痛，他原先不知，現在卻痛得恨不得縮到一個洞里去。

他終究還是得去面對這個由自己帶回家又要由自己送走的孩子。

他回到家里，揚笑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他走過去，坐在了孩子的身邊，或許已經不能稱為孩子了，揚自舒從頭到腳細細地看他，像是仍未看夠一樣，揚自舒第一次發現這幾年這個被自己看做孩子的人已逐漸有了一個男人的輪廓，眼神卻是不曾改變過的寒冷。

揚笑直視著他，卻又似乎無法忍受一般移開了視線，說道：“你要趕我走嗎？”

揚自舒心里也明白將他送走與他所說的趕走對揚笑來說并無區別，然而這句話卻傷到了他自己的心，他急著辯解：“老段替你找了一對很好的老夫婦，并非趕你走，我必定常去看你?！?/br>
揚笑冷哼一聲，說：“謝謝?！?/br>
揚自舒明白多說無用，再多的話也改變不了自己為了結婚送走了他的事實。

他想要最后與孩子再擁抱一下。

揚笑單手推開了他，眼神帶著厭惡，說：“事到如今，何必假惺惺?！?/br>
把揚笑留在自己身邊是揚自舒最后的堅持，最開始的約會也是為了這個孩子才去的，他甚至可以輕易答應與一個并不喜歡的女人結婚，只是希望可以把這個孩子留下而已。生活卻逼得他一退再退，最后連這最后的堅持也不能保有。

揚自舒看著這個自己一直視為親人視為弟弟的孩子看著自己的眼里徹骨的寒意，他想，明明自己也不希望這樣，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他又伸開雙臂，笑得很燦爛，說：“最后給哥哥抱抱吧?！?/br>
揚笑似乎驚訝于他的厚臉皮，皺著眉頭像是在看什么臟東西一樣看著他，說：“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哥哥過?！?/br>
揚笑的話音未落，就看見那人的笑臉在一瞬間垮了下來，原先笑得過于燦爛，一瞬間像是能聽見什么破碎的聲音一樣，與此同時看見他的眼淚掉了下來。

揚自舒也被自己這樣的變化嚇了一跳，眼淚來的猝不及防，他慌亂地用手指揩掉眼淚，奈何像是淚腺失了控一樣，片刻便已是滿臉的淚水。他勉強地笑著，說道：“你別這么說，好歹我們相處了這么幾年，即使你不喜歡我……也不要說得這么直白……怪讓人難受的……哈哈，這次丟臉了?！?/br>
他邊哭邊笑，想著真是一塌糊涂，自己居然在孩子面前丟臉成這樣。

揚笑看著眼前的男人努力想要忍住哭的樣子，緩緩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卻又收了回來。

此時的二人像是顛倒了身份，似乎揚自舒才是那個要被趕走孩子，而揚笑便是那個鐵石心腸的人。

揚笑看著他哭，嘆了口氣，還是伸手把他抱在了懷里，揚自舒像是得救了一般緊緊地抓住了他，放聲哭了出來，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

揚笑摸著那人的頭發，像是他曾經對待自己時那樣，緩緩地說著話：“別哭了?！?/br>
“你以為哭過了一切就過去了嗎？”他說著，似乎聲音里摻進了笑意，“你以為哭一場就可以讓我明白把我送走是你萬不得已之下做出的決定嗎？”

揚自舒像是察覺了什么，哭聲猛的頓住了，身體在他懷里發起抖來。

揚笑似乎感覺不到他的異樣一般，繼續說著：“你不過是個任性的人，任性地把我帶回家，給我你以為最好的生活，把一只野貓變成了家貓，又任性地給家貓希望與誓言，最后說句‘對不起’就輕易地把我踢出去?！?/br>
“一只被趕出家門的家貓在這個上是無法生存的?！彼f著，拍了拍揚自舒的背，“謝謝你把我變成這只可愛的家貓?！?/br>
揚自舒被他擁在懷里，只覺得冷，透心的冷。

冷得他忘了哭，眼睜睜地看著揚笑微笑著放開擁抱自己的手，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自己鞠了一躬。

“萬分感謝您這些年的照顧，”他說，“再見?！?/br>
揚笑雖和揚自舒把話說的十分不留余地，卻并沒有做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