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季念念嘴上說著太幼稚了，卻抱著不撒手。

給季野帶的禮物是一個MP4，大屏幕的，幾乎算是一個奢侈品。季野知道季文雖然對學習不上心，但是對家里的每個人都很關心。

季家父母拿著季文買的香港煙和首飾，一邊說他亂花錢一邊又感嘆道季文真的已經是大人了。

季mama張羅著大家上桌吃飯，季野覺得母親的聲音有點哽咽。

吃飯的時候，季爸爸還是以季文不好好學習去打工為開端，先抑后揚嘛，季野知道他爸最擅長這個。季文笑著說反正也學不下去，打工掙錢多好。這種互相配合的話語在家里很常見，以前季野并不覺得有什么。

但是這次，他知道季文在說謊。

明明是因為蕭何樗回來了，季野想，但是他不能說。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知道那是謊言，但是出于一種潛在的社會意識，你知道自己不能說出來。沒人知道這種意識從何時開始在一個人的腦子里出現，但是它一旦出現，就無法克服。

當一個人還是孩子時，這種意識并未存在，所以“童言無忌”。但是當他逐漸長大，就失去了這種特權，說話時必須時時“忌”，否則就會被認為不知眼色，不識時務。

季野無端地有些憂傷，他不知道是因為季文真的長大了，還是自己真的長大了。這種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逐漸收緊的束縛，讓人不能掙脫。

第二天，季野照常去李林城家學習。睡午覺的時候，他把昨天的想法告訴了李林城，李林城笑著說，“你說的這個東西就像衣服，我們小時候可以不穿衣服，但是長大了就不行，即使是在家里?！?/br>
“一點都不像，不穿衣服會羞恥，但是實話實說不應該感到羞恥?！?/br>
“羞不羞恥不是你能決定的，而是所有人一起決定的，有些事情你覺得不該說，是因為你覺得別人覺得你不該說?！崩盍殖枪首魃畛?，想出了一句自我感覺很良好的話，“每個人都會給自己的精神穿上衣服，如果硬要脫下來，別人就會覺得你精神有問題?！?/br>
季野疑惑地看向李林城，這是哪里學來的心靈雞湯？

“你干嘛這樣看我，不就是你說我作文必須補，害的我看了那么多雜七雜八的素材，現在腦子里全是名言警句?！?/br>
“那都是用到作文里的，誰讓你平時這樣說話?！奔疽笆?，李林城看來被那些作文素材書折磨得不輕，但那也沒辦法，背素材是提高作文成績最有效的方式。

“找一個能夠光著身子的人很難?！崩盍殖抢^續裝深沉，“其實我的比喻有些問題，如果按我的比喻，戀人之間是可以互相光著身體的，但是有些戀人卻總是穿著衣服?！?/br>
季野用胳膊撞了撞李林城，“差不多就行了啊?！?/br>
“來坦誠相見怎么樣？”李林城向季野這邊側過身，冰冷的雙手從季野的睡衣下擺伸進去，碰到他溫暖而柔韌的腰身，嘴里還念念有詞，“就當我是在摸你的精神、靈魂、人格，反正都是用這個rou｀體承載著?！?/br>
“晤……你摸就摸，別說了……”季野被冰得差點彈起來，好在自己的身體很熱，沒幾秒鐘就把李林城的手捂熱了，他滿臉通紅地感受著一雙大手在自己的上身四處揉｀捏，不知道是軀體本身就享受這感覺，還是剛剛李林城的話起了作用，讓他覺得此時如果推開這雙手的主人，就不是坦誠的戀人。發覺自己幾乎要被李林城的瞎話帶跑，季野決定等午睡完就把那些作文素材書好好審查一遍，都是什么烏七八糟的內容。

“為什么不說呢，要知道，把愛表達出來，你會被更多愛包圍……嗯，什么來著？把幸福表達出來，你會感受更多幸?！崩盍殖鞘稚辖庵疽暗乃驴圩?，嘴巴也沒閑著，直把季野的胸膛親得口水滴答，還能在間隙背誦腦海里的好詞好句，“勇于表達，善于表達，成長更順利，生活更美好！”

季野被他親的情動，耳朵里聽到的“好詞好句”卻讓人哭笑不得，他不得不從被窩里抽出雙手，抱著李林城的頭就按了下來，用自己的嘴堵住了那張不停說話的嘴。

前一天的飯桌上，季野思前想后，最終并沒有問季文關于蕭何樗的事情。倒是吃完飯以后，季文主動問他在學校有沒有被找什么麻煩。

季野說沒有啊，每天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期末考的還不錯。他甚至沒有提起蕭何樗，就好像自己還是那個初中時候的乖學生，對這個小縣城少年們的另一面一無所知。

季文回深圳的時候，是正月初八，那天的雪不大不小。季野去送了他，其實季文的行李不多，搭個電三輪不用半個小時就能到火車站，但季野還是很想送一下他哥，他沒有問季文什么時候再回家，因為他知道那應該是下一個過年——太久了，時間太長的分別讓他覺得有種恐懼感。其實他平時也不覺得季文和自己有多親，有多無法分開，但似乎這次在火車站里，他才覺得一個親人要離開了，要在遙遠的地方轉變成另外一個人。季文以后就再也不是以前的季文了，季野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可笑，但是這種可笑的想法盤踞著他的大腦，久久不愿離去。

他還記得季文走的時候特地叮囑自己要好好學習，不要惹是生非，即使有人找茬，忍忍也就過去了。

而自己攏了攏圍巾，好像說出口的話都不用經過大腦：我整天就是學習，也沒什么人喜歡找我這種書呆子的麻煩，別擔心啦，別擔心。

季文看起來仍然憂心忡忡。

“如果有事兒一定要告訴我，必須告訴?！奔疚淖詈筮@樣說。

如果此時告訴季文，其實自己什么都知道，他會是什么表情呢？

這個念頭只在腦中存在了一秒鐘，就如同春節的爆竹般炸掉了，沒有絢麗的煙花。

“一定告訴，一定的，別擔心啦，火車要來了?！?/br>
第65章

臘月二十九，屋外的鵝毛大雪被北風吹得到處都是。季野和李林城窩在溫暖的房間里，奮力地寫著寒假作業。

中午吃得太多，季野有點打嗝，李林城倒了一杯溫水讓他小口小口地咽下去。正在這時，李林城的手機響起來，季野感覺李林城看到來電顯示后愣了一下，然后就出了房間。

“誰??？”季野在李林城打完電話回來以后問他。打嗝真的好了，他繼續把水喝完，一陣舒適感滾遍全身。

“一個哥們兒，說等會兒過來玩?！崩盍殖墙舆^季野手中的杯子，又給他倒了一杯，飲水機潺潺地出著水?！坝釙x南，我好像提過，就因為蕭何樗被退學的那個?！?/br>
季野回想了一下，是有這么個人。

“等他來了就休息一會兒，估計今天寫不了多少作業了?！崩盍殖强戳丝磾傇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