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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著千言萬語,那珍之重之的意味,排山倒海般地朝賈無欺壓去。賈無欺仿佛陷入一片寒潭之中,本應冰冷徹骨,他卻覺得四肢百骸都充斥著暖意,讓人忍不住想就此沉溺下去。“好……”賈無欺聽見自己無意識道。他還來不及理清翻涌而起的千思萬緒,卻出于本能的應了對方。他答得恍惚,卻未察覺岳沉檀說完之后,臉上的神色也頗不自然。像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十分不妥,岳沉檀又干巴巴解釋道:“慧能法師有云,‘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你若一味克制,反倒有違天理了……”賈無欺聽到這話,突然噗嗤一笑,打趣道:“怎么,我不過是收斂克制一下,這就天理不容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痹莱撂疵摽诘?。“哦——”賈無欺故作恍悟得點了點頭,“是我誤會岳禪師了。岳禪師可別著急,瞧瞧瞧瞧,這耳根急得都紅了?!?/br>岳沉檀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岳禪師,我悟性不高,以后就有勞禪師多給我講經授法了?!辟Z無欺拿肩膀蹭了蹭對方的胳膊,繼續笑鬧道。岳沉檀不去看他,只是兀自往一側挪了挪身子,耳根愈發紅了。賈無欺一看,更是心中得意,雖然他也搞不清楚,自己這滿滿的喜悅自得之情,究竟因何而起。月華如練,夜涼如水。龍淵山莊的客房中,一個少年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夜寒如此,他的額頭卻布滿了汗水,滴滴冷汗從額上滑下,打濕了他顫動的睫羽。他體內似有兩股真氣亂竄,時而如燎原之火將他身體燒得guntang,時而又如千年玄冰凍得他瑟瑟發抖。巨大的痛苦讓他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恍惚。清醒時尚知自己身處何地,恍惚時卻依稀看到一幅從未經歷過的景象——亭臺樓閣,連綿起伏,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宮髻婦人,言笑晏晏,紫袍賓客,絡繹不絕。忽而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頃刻之間,雕欄畫棟不復存在,只余下滿目瘡痍。凌亂的馬蹄聲、鏗鏘的兵戈聲、凄厲的慘叫聲、絕望的嗚咽聲,交雜反復著在他耳邊轟鳴,其聲之大,仿佛不將他靈臺震碎誓不罷休。“?!?/br>一聲清脆的風鈴聲突然傳入他的耳中,他倏地睜開眼,坐了起來。“若我今日不來,明年的今日,只怕已是你的忌日?!币粋€低沉的聲音在窗邊響起。少年人難掩驚愕之色向窗邊望去,緊閉的窗戶不知何時已被推開,窗下的八仙桌邊,赫然坐著一個人。來人身姿挺拔,頭戴斗笠,笠邊還圍有一圈皂紗?;薨抵?,隱約能看見他雙眉入鬢,眼角帶煞,嘴角上帶著一絲冷削之氣。“弟子知錯,是弟子大意了?!鄙倌耆肆⒖淌止Ь吹卮故椎?。見他如此態度,來人臉上終于露出了些笑意。他不笑時看上去冷峻無情,但是在笑的時候,卻又令人覺得無比的和藹可親。“知錯便好?!闭f著,他的目光落在少年人左腿之上,“這些時日左腿感覺如何?”“毒性不發作時行動無礙?!?/br>“恩?!眮砣诵渥右粨],少年人只覺左腿風布、伏兔、梁丘、懸鐘幾處大xue像是有銀蛇鉆入,帶著充沛的內勁越鉆越深,似乎要鉆進他的骨子里。“有何感覺?”來人抬眼看他。少年人依舊垂首道:“似有幾股內勁鉆入,先是如遭針扎,現下內勁過處俱是暖意?!?/br>“不錯?!眮砣宋⑽Ⅻc了點頭,“我用內力暫時克制住你左腿毒性的蔓延。但是若想根治,還需靠你自己?!?/br>“弟子明白?!鄙倌耆顺谅暤?。來人目光掃過他低垂的面容,又道:“近日掌法可有突破?”少年人遲疑片刻,道:“不曾?!?/br>來人聽聞此話,冷哼一聲,臉上笑意全無:“讓你入世是為修煉,可不是讓你趁機懈怠憊懶的?!?/br>“弟子不敢?!鄙倌耆寺曇粲值土藥追?,“只是最后一層境界實在玄妙莫測,弟子時有感悟,卻究竟突破不得?!?/br>來人嚴厲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冷聲道:“你可知這是為何?”“弟子天性駑鈍,難成大器?!鄙倌耆藵暤?。“錯!”來人怒叱一聲,“我本以為只要你潛心修習,必能有所感悟,沒想到你非但沒有精進修行,倒是妄自菲薄不思進取起來?!?/br>“弟子知錯?!鄙倌耆祟^垂得更低了,“請師父責罰?!?/br>“責罰就不必了,我今日并不是為了罰你而來?!眮砣苏Z氣又緩和了起來,他時而和風細雨,時而冷若冰霜,如此陰晴不定,實在令人難以捉摸。少年人并沒有因為他緩和的態度而放松下來,依舊屈身垂首,不發一言。“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眮砣艘恢皇衷谧烂嫔陷p叩,看向少年人,“你只知十八泥犁掌因地藏而來,卻不知這二者之間的關系遠非看上去這么簡單。地藏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你可知這度盡地獄的前提是什么?”他話音剛落,少年人就形神俱震,倏地抬起頭來。“很好,看來你是明白了?!眮砣藵M意地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后一字一句道,“不入地獄,焉破泥犁?”“師父的意思是——”少年人的語氣晦澀不明。“一人一身,具十八界。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自性惡用,則起凡心,自性善用,則起佛心。你如今凡佛各半,合而論之,故而平平無奇。若想突破,先從凡心開始罷?!?/br>少年人一聽此話,有些難以置信道:“師父莫非是讓弟子先修十八邪嗎?”“這有何不可?!眮砣溯p描淡寫道,“你可知十八泥犁掌還有一個名字?”“恕弟子孤陋寡聞?!鄙倌耆说拖骂^,有些不敢直視來人冷冰冰的雙眼。“無妨,今日為師便告訴你?!币魂囈癸L吹過,微微掀開皂紗的一角,露出來人微勾的嘴角,“十八泥犁掌是叫給外人聽的,我只稱它為,十八邪掌?!?/br>他話音甫落,又是一陣夜風刮過,只是比之前更冰,也更冷。少年人微躬的身軀在這徹骨的寒意中居然漸漸挺直,他抬起頭,黑沉沉的雙眼看向來人:“不知凡心該如何修習,還請師父賜教?!?/br>“這有何難?!眮砣死溧鸵宦?,“你方才可覺體內有冷熱兩股真氣交替亂竄?”少年人沉默著點了點頭。來人面露欣慰之意:“如此看來,便只差臨門一腳?!彼查綋P了揚下頜,“你先回榻上運功調息,一炷香之后,為師再替你打通關節,境界突破還不是在彈指之間?!?/br>少年人見到來人臉上的笑意,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十分陌生,心中更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只是他對來人向來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