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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殷真人,依舊坐在光禿禿的石板上,只是他不再瘋癲狂躁,而是安安靜靜的靠在身后的石壁上,雙目緊閉,胸前赫然一個血洞,血跡已經干涸。賈無欺蹲到太殷真人的尸體前,癟了癟嘴:“我就知道我的鼻子不會聞錯?!彼嗣催吘?,嘆了口氣,“可這回,我是真心希望是自己聞錯了?!?/br>“受身危脆,有生有老,有病有死,眾苦所集,死此生彼,從彼生此,無需掛懷?!痹莱撂绰曇翥鋈?,如清泉擊石,也讓賈無欺心頭微涼。早就聽說,佛門弟子,以離相寂滅為解悟真諦的不二法門。在他們眼中,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是為大成。但在賈無欺看來,這不過是冷心冷性,出離人道。人之所以為人,是因七情六欲,喜怒哀樂,若是將這一切拋擲,與舍棄為人又有何區別。他心中一股郁氣,卻不知因何而起,想到自己在岳沉檀眼中,也不過一具聚集諸苦的皮囊,更是郁氣縈懷,心中一片冰寒。第23回他當然不會讓心中的異樣顯在臉上,他是賈無欺,千種容貌,萬種心腸。心中暗自掂量,既然自己不以真面示人,又何必責怪對方冷酷無情。如此一想,眉間便少了幾分郁結多了幾分瀟灑。岳沉檀側眼看他,只覺此人剛剛暴露出的一點情緒瞬間便被收了回去,他戴的不僅僅是一張人皮面具,而是穿了一層厚厚的盔甲??磥碜约旱膶捨渴嵌嘤嗔?。他眼神疏淡,原本一副傲雪凌霜的表情更是冷了幾分。“這也是巧了?!辟Z無欺翻了翻太殷真人的衣衫,目中精光一閃,“又是拂葉攀花劍?!?/br>話音剛落,岳沉檀也在他身側彎下腰來,鴉黑的長發堪堪掃過他的耳側,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再次隱隱襲來。賈無欺身形一頓,不動聲色地往一邊挪了挪,裝模作樣地翻揀著尸體。“依你看,這尸體上的傷痕可是與祝劫灰身上的一樣?”像是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岳沉檀垂眼一睇傷口,開口問道。“這可不好說?!辟Z無欺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我只能說,致命傷都是由拂葉攀花劍造成的?!彼f著撣了撣袍子,站起身來四下環顧,“這兇手好像也專為殺人而來,屋中擺設,皆未動過?!?/br>太殷真人的石屋內,除了石頭,確實什么東西都沒有。所謂擺設,也不過就是橫著的石板,豎著的石塊,嵌著的石子,既無神兵利器,也無秘籍寶典,確實沒什么好拿的。賈無欺視線來來往往,掃了石屋好幾遍,最后又重新停留在了太殷真人的尸體上:“我總覺得,老頭這樣的高人,不會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br>“你是覺得,他的死法還不夠高明?”“不是這個意思?!辟Z無欺撓了撓頭,“這老頭雖然癲狂,我卻覺得,他一直在向外傳遞消息,只是沒人注意而已?!?/br>岳沉檀點點頭,算是認同:“不錯,只是你能想到的,想必他的仇家,也會想到。否則又怎會一瘋便再也好不了了?”“百密一疏,說不定他的仇家,也有疏忽的時候?!辟Z無欺瞧著太殷真人屁股下的石板,瞇了瞇眼,“我若沒記錯,這石板的位置和之前并不同?!?/br>岳沉檀也不多問,將太殷真人的尸體從石板上移開,放在了一旁。血跡斑斑的石板上,并沒有刻字,也沒有圖案。當然關鍵不在這塊石板上。“掀開?!辟Z無欺輕踹了一腳,那石板居然紋絲不動,與岳沉檀合力之下,才將它移開。不出所料,石板之下暗藏玄機。一個不深不淺的土坑,里面放著滿滿一坑的舊物。有褪色的劍穗,銹跡斑駁的劍柄,破了洞的衣衫,圖案模糊的扇面,還有許多不知從何處撕下的書籍殘頁,均已發黃。賈無欺隨手揀了兩頁發黃的書頁起來,端詳半晌,不發一言。“……怎么?”岳沉檀問道。賈無欺有些艱難的開口道:“我也算是識了一些字,怎么這上面的東西,我一個都看不懂,跟鬼畫符似的……”岳沉檀接過他口中的“鬼畫符”,只瞧了一眼便道:“這是綠度母心咒?!币娰Z無欺一臉疑惑,他又補了一句,“是梵文?!?/br>賈無欺如蒙大赦般長出一口氣:“這我就放心了,我雖文才不濟,好歹也不是個白丁?!?/br>見他臉上表情十分生動,岳沉檀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笑意:“恩?!?/br>“你既看出這文字是什么,可知道這心咒是作何用的?”賈無欺問道。“多為家中長輩為子女所求?!?/br>“這可就奇怪了……”賈無欺摸了摸下巴,“若是尋常百姓家,為子女請經求符什么的并不奇怪,可太殷真人為了誰?難道他……有子嗣?”想到這種可能,他也難免有些吃驚。太沖七真人之所以在江湖上素有雅名,威望頗重,一是因武功高強,難逢敵手,二則是因鑠懿淵積,令人欽佩。七位真人自幼入山,勤學修煉,克己忍性,與遁入空門無二。略有小成后,更是嚴遵清規戒律,辟谷苦修,遠離人欲。這樣的人,又怎么會與人誕下子嗣?莫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門派秘辛?賈無欺頭腦中已經閃現過無數的猜想,手卻沒有慢下來。他一張張地翻著發黃的殘頁,仔細觀看,終于上天不負有心人,在一堆“鬼畫符”里找到了一張他能看懂的——“祝師伯生辰快樂?!?/br>薄薄的一張紙上,有一串依稀可辨的毛筆字,字跡歪歪扭扭,十分稚嫩。師伯的“師”字一開始似乎寫錯了,被人用筆叉掉,賈無欺怎么看那個被劃掉的字,怎么像個“父”字。視線再往下,看到了落款,沒用毛筆直接寫名字,而是蓋了印章,兩個印章。這印章刻得似乎并不好,印出的字跡與那毛筆字一樣,歪歪斜斜,簡直沒法看。好在賈無欺對這些手工活十分門清,再難以分辨的字跡他也能自己找補著,弄明白。看著手中的殘頁,他已是明白了八九分。再看岳沉檀,不知何時他已經站了起來,負手站在石屋門前,對著光禿禿的一片土地,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心里已經有譜了?!辟Z無欺把那張殘頁小心翼翼的揣進懷里,走到岳沉檀身邊。他不期然看到了岳沉檀的眼睫,又長又密,如蝴蝶振翅般,微微顫動著。一翕一合間,那眼睫彎彎翹翹,給人一種多情的錯覺。“我并不是很明白?!?/br>他聽到岳沉檀輕輕說了一句,聲音低沉而緩慢,透出幾分悲憫的意味。“殺人者有萬種理由,常人又怎么會明白?!辟Z無欺冷笑一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天經地義的事我自然不會管。只是把旁的人扯進來墊背,我管你多少種理由,定不能輕饒?!?/br>此時天已完全黑下,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