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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得她身子一歪,歪進了身旁的向漠北懷里,困得睡了過去。 向漠北并未叫醒她,反是輕輕拍著她的背,催得睡得更熟,爾后拿過來毯子蓋到她身上,以自己胸膛為枕,讓她整個人半趴在他身上睡。 忽有一陣寒風自車窗灌了進來,他將孟江南身上的毯子掖了掖,抬手微微撩開了車窗簾子。 只見外邊飄飄揚揚下起了雪來,既細又密。 照京城往年深冬時節的每一場雪觀來,今日這一場雪不到明日怕是不會停。 這回小魚當是能瞧見正下著的雪了。 向漠北放下簾子,收回手時垂眸看向正倚在自己懷里睡得安靜乖巧的孟江南,以指尖輕輕捻上了她的耳珠,力道不輕不重,正正好,許是讓睡著的她覺得舒服了,像貍奴似的抓著他身前衣襟,仰起頭伸展了脖子,嘴里還發出細細的哼哼聲。 她脖子纖長白皙,有如凝脂,櫻唇嫣紅,雙頰微紅,入向漠北眸中的每一寸肌膚都令他想要狠狠咬上一口,她的這般模樣,讓他想要就此翻身將她按到身。下,攻城掠地。 但想到她這些日子來皆未能睡上一夜好覺,心疼與憐惜終究是壓下了他胸腔里的烈焰,讓他理智仍在。 最終他只是在她額上輕輕親了一親,擁她在懷讓她安安穩穩地繼續睡。 其實,心有不安的不止孟江南一人而已。 向漠北心中的緊張與惶然并不比她少,只是為免孟江南與向云珠為他憂心,他極力掩藏自己心底的那份不安。 這份不安也同孟江南一般,離京城愈近,就愈發濃重。 這是他曾經逃離之地,他甚至曾在心中想過再不復返,僅僅是聽到京城二字,他就能想到曾經與懷曦那一心共筑衍國河山的一樁樁一幕幕,僅僅是聽到京城二字,他就能想到懷曦躺在血泊里再也不會睜開眼的冰冷模樣。 京城是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他是他害死了懷曦的地方。 他害怕。 害怕回來。 可他如今無從選擇。 他必須回來。 為阿睿,為小魚,也為……懷曦。 阿睿是懷曦留在這世上的至親骨血,他胸腔里跳動的懷曦的這顆心臟所承載的他這一條命必須替懷曦負起教養阿睿之責,他再不能逃,再不能避。 他必須直面他曾逃避的一切。 唯有他站起來,才能真正替懷曦成為一個父親,像他的父親那般,哪怕身子單薄羸弱,哪怕前路荊棘密布,仍義無反顧地為了娘與他們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而今他不再是只身一人,他身側不僅有懷曦留給他的阿睿,還有即便自己遍體鱗傷也要留在他身旁以她嬌小的身子守著他護著他的妻子,他不能再逃避,他若不站起若不往前,便誰也護不住。 也是他們為他撥開了眼前的濃霧,讓他瞧見了那一度被他遠遠推開的家人與家。 那是他這一生之中最珍貴的寶物。 向漠北看著自己懷中因著馬車搖晃而腦門輕輕地一下又一下撞在自己心口的孟江南,眉眼溫柔,挪了挪身子,讓她在自己懷里靠得更安穩。 她總是與他道謝,其實該是他與她道謝才是。 因為她來到他身側,他才發現,原來他并非一無是處。 至少于她于阿睿于爹娘兄長小滿而言,他重要得誰人都無可替代。 小魚,謝謝你。 他情不自禁又低下頭,在孟江南眼角輕輕一吻。 這一路而來未有一夜不揣著緊張入睡的孟江南此時不僅依在向漠北懷里睡得安穩,且還做了夢。 好夢。 夢里她隨向漠北回到了他的家,他的爹娘很和善,他的兄嫂也很隨和,下人們都未因她出身卑微而不敬他,便是向漠北原先養在府中的那些動物也都對她的到來歡喜不已。 就好像……他們所有人是在等他回家,也是在等她回家一樣。 那是一個很溫暖的家。 孟江南在夢中笑了,醒來時嘴角也仍掛著笑。 她朦朦朧朧睜開眼時,發現向漠北正看著她,她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一邊問他道:“嘉安,到哪兒了?” 剛睡醒的她聲音里帶著些懶意,嬌嬌軟軟的,像才修剪了趾甲的小貍奴爪子輕輕撓在向漠北心頭似的,令他心猿意馬。 他抬手理上她因靠在他懷里而壓亂的鬢發,淡淡道:“前邊就到了?!?/br> “哦?!辈潘训拿辖享樋趹艘宦?,應完之后她才察覺過來向漠北說了什么,頓時困倦全無,伸出手去就要撩開車簾來一看究竟,以免最近來好似有學壞傾向的向漠北誆她。 但她的手才要撩上簾子時又縮了回來,她再次將手伸出去時將身子也一并探了過去,爾后小心翼翼地將簾子掀開恰恰好夠她一只眼睛往外瞧的縫兒。 那緊張小心且不安的小模樣令向漠北忍俊不禁。 當她瞧見不遠處那扇在寒冬之中自成一股凜凜之勢的朱漆大門時她渾身一震,那拿在手上的簾子落了回去。 下一瞬,只見她著急忙慌地轉過身來面對著向漠北,既想要抬手整理釵發,又想要低頭整理衣裳,一時間緊張得手足無措,竟是不知該先理哪一樣才是好,一副急得快哭了的模樣:“嘉安你怎的不早些叫醒我?這、這都快到你家門前了……” “嘉安你快快幫我瞧瞧,我的釵發可有亂?衣裳可有齊整?可有——” 然她話未說完便被向漠北拉進懷中,在她唇上就是輕咬一口,撫著她背上的長發不疾不徐道:“小魚很好,無需慌張,只消像平日里那般便好?!?/br> “還有?!毕蚰闭f著,又輕輕咬了咬她的唇,放開時道,“小魚說錯了,不是我的家,是我們的家?!?/br> 他們這個家,如今多了一個她。 還有一個阿睿。 孟江南失了失神。 只聽向漠北又道:“小魚若是著實緊張,我可握著小魚的手?!?/br> “不要!”孟江南回神,著急搖頭。 這、這又不是獨他們二人而已!可還有嘉安的爹娘與兄長! 緩緩行駛的馬車此時停了下來。 宣親王妃與宣親王成婚二十四載,宣親王府貼了二十四載從外邊買來的窗花,她從不曾覺得這有任何不妥,哪怕外邊人人笑話她這個妻子粗野得只知舞刀弄槍不懂琴棋書畫女紅針黹,但宣親王從不對她挑三揀四,他很愛她,也很疼她,如此她覺得便夠了,無所謂旁人如何議論她。 也正因為宣親王的疼愛,如剪窗花這般于她而言頗為傷眼的事情他從不讓她碰,今回這是她執意,宣親王無法,只能由著她。 她這忽然想起學剪窗花來,只因她上個月瞧見了一幅她喜愛非常的窗花,她想要親手剪出一幅,在她的珩兒回來之前貼在他的院門之上,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