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輕而易舉地想象出了一個生活精致、自我要求嚴格的老太太形象。

“你現在也熏香嗎？我怎么沒見過?！?/br>
肖照山快把自己講睡著了，連詞句都組織不通順：“太忙，偶爾吧。而且，現在有這種香包了，衣柜里放一個?！?/br>
肖池甯沒繼續開口，任肖照山漸漸睡過去。他自己倒不知是前幾天睡得太多，還是心里記掛著那句“多久會膩”，一時難以順利入眠。

他用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去看肖照山沉靜的睡顏，用微涼的臉頰去感受他平穩舒緩的一呼一吸，用懸空的食指去小心描摹他英俊的五官。

他既覺得這一幕是那樣令人感到幸福，又覺得這一幕是那樣殘忍。

與此同時，他清楚地明白，殘忍的絕不是此刻的平凡，而是比此刻更平凡，隨處可見的血緣與愛情。

他愛肖照山，很愛，特別愛，愛到在無人所知的黑夜里悄悄流眼淚，愛到臨死的那一天也不會膩。

但他寧愿肖照山永遠不相信。

第五十一章

沒有廚房的空間不足以被稱之為“家”，肖池甯一直這樣認為，住酒店頂多算權宜之計。所以白天肖照山去上班，他就去找中介看房子，想在復學前物色到一套心儀的三居室。

中介見他年紀輕，覺得租大平層純屬他癡心妄想，便選了套又舊又小的老公寓企圖糊弄了事。肖池甯在四十平米的破房子里轉了一圈，什么也沒說，直接撥通了肖照山的電話。

他把手機遞給中介：“我爸想和你聊聊?！?/br>
中介將信將疑地接過電話，簡單問候后，按流程把這套公寓吹上了天，說它地理位置多么優越，從小區走去地鐵站只用十五分鐘，簡直難得一求。

肖照山正在看展覽策劃方案，心不在焉道：“我平常開車?！?/br>
中介換了個話術：“您孩子上學方便啊，這兒離他學校才三站地鐵?！?/br>
肖照山說：“他有滑板?！?/br>
中介有點無語：“……下雨天怎么辦？”

肖照山答：“我會接送?！?/br>
中介又想出了新的優點：“這套兩室一廳性價比高，房東接受半年約，拿來過渡再合適不過了?！?/br>
肖照山讀著手里的方案內容，隨口問：“多大面積？”

中介一看有戲，激動地精確到了小數點后兩位：“加上公攤一共是四十三點七六平米。押一付三，拎包入住?！?/br>
肖照山懷疑自己聽錯了：“多大？”

中介字正腔圓地重復了一遍：“四十三點七六平米。不加物業水電每個月只要六千一，性價比高，賊搶手！”

肖照山沉默片刻，只道：“你讓我家小孩兒聽電話?！?/br>
于是中介把手機還給了肖池甯。

肖池甯拿著手機，特意走到了房間里才開口：“喂，爸爸，你覺得這套怎么樣？合適我就訂了，后面還排著好幾號人呢?！?/br>
肖照山挑明了說：“耍我有意思么?！?/br>
肖池甯憋笑憋得很辛苦：“怎么了？我覺得挺好的啊。兩室一廳，大的那個房間當主臥，小的那個當書房。到時候桌子上畫條三八線，你在左邊畫畫，我在右邊寫作業，手肘對手肘，誰碰誰是狗，多溫馨啊?！?/br>
肖照山嗯了一聲：“是挺好，你訂吧，我住酒店?！?/br>
肖池甯笑了整整一分鐘：“那我就不能做飯給你吃了?！?/br>
肖照山把方案書翻過一頁：“無所謂，餓不死?！?/br>
“也不能替你暖床了?！?/br>
“冷不死?！?/br>
“也不能給你cao了?！?/br>
肖照山從一堆文件夾中抬起頭，無奈道：“肖池甯，你害不害臊??？”

“古人說了，食色性也，我為什么要害臊?！毙こ劐缚康綁ι?，長嘆一聲，“你兒子在外面被人看不起了，你非但不安慰幾句，還要跟我鬧分居?！?/br>
“誰看不起你了？”肖照山顯然已經學會了如何在肖池甯的一堆廢話里精準地抓住他想表達的重點。

“中介啊?！毙こ劐赴褋睚埲ッ}講給他聽，“我穿得太普通了，衛衣是優衣庫的，牛仔褲是muji的，加起來估計還沒他那身西裝皮貴。我剛才跟他說要兩個人住的、采光好的電梯公寓，結果你看他把我帶哪兒來了?！?/br>
肖照山覺得這根本不算事兒：“換一家中介?！?/br>
“你是我親爸嗎？一般父母知道自己孩子受欺負了，不都會說——”肖池甯學舌道，“沒事兒砸，爸爸給你換個古馳的書包，mama給你買雙限量款椰子。怎么到你這兒就不一樣了呢？”

肖照山低下頭繼續看方案，毫無波動地應和：“古馳我給你買，鞋你去找池凊要。滿意了么？”

“你不說這事兒我都忘了?！毙こ劐搁_始抬杠，“池凊那手表多少萬？你真舍得?！?/br>
“你怎么知道？”肖照山記得自己沒跟他說過這件事。

“前段時間找新聞的時候看到她的采訪了，她跟記者夸你呢?！毙こ劐刚Z氣得意，“爸爸，其實以前我在杭州的時候就經常搜你和池凊的新聞來看，想不到吧?！?/br>
肖照山松了口氣，慶幸他的重點不在于“生日禮物”，因為池凊的生日就是胡穎雪的忌日，他不希望肖池甯想起這個日子。

“搜新聞做什么？”他問。

肖池甯輕描淡寫地說：“當然是認識你們，了解你們，想象你們?！?/br>
肖照山差點兒說不上話。

“換個中介重新找，要簽合同的時候給我打電話?！彼黹_了話題。

肖池甯任性地堅持：“我不管，我也要那么貴的手表?！?/br>
肖照山果斷道：“你做夢?！?/br>
肖池甯說：“爸爸，你的小情人需要被包養，不然小情人明天就跑路?！?/br>
“跑唄，你能從二環跑到三環不吵著要回家算我輸?！?/br>
肖池甯突兀地沉默了半晌。

“萬一我真跑回杭州了呢？”他輕聲問。

肖照山不以為意：“再包養一個小情人太簡單了?！?/br>
肖池甯哼了一聲：“你做夢?！?/br>
肖照山對付臭屁小孩的手法相當熟練：“到底是誰在做夢你大可以一試?！?/br>
“掛了，我馬上簽合同，就這套?！毙こ劐笇Ω敦撔某舻氖址ㄒ埠苁炀?。

“去吧，身份證信息和房租我微信上發你?！?/br>
肖照山答應得爽快，肖池甯卻非常不爽。放再多狠話，他也不可能真定下這戶背光臨街、隔音極差的小公寓，還是得繼續找。

三天時間，他看了不下十套房源，對比來對比去，最后榮幸地成為他和肖照山短暫的新家的，是一套一百四十七平米、月租兩萬的住宅。

新家在小區中庭，晚上相對安靜，且是頂樓，采光好通風好，加幾千塊錢還帶車位整租，劃算。唯一的缺點是上一任房客的合同到十一月中旬才正式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