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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被敗掉的。他變得心神不寧,越是不愿意想起肖池甯就越是要想起肖池甯。他不斷回憶在車上接到的那個嘈雜的電話,試圖還原一些信息。然而那時候他的注意力都在池凊身上,除了肖池甯問他在哪兒,讓他幫幫忙,他幾乎不記得其他內容。草草結束了一餐,肖照山率先放了筷。董欣看菜還剩不少,勸他多少再吃點兒,他擺了擺手,推脫說自己不是很餓,已經飽了。此話倒不假,每次一吃飽,他就容易犯煙癮。比如現在。無奈北京室內也有禁煙令,肖照山抬頭找了找煙霧報警器,確認它離包間窗戶有一段距離,才拿起打火機和煙朝女士們示意,起身離開座位到窗邊吸煙。秋分早過了,不到八點北京的天空已然暗成了鉛灰色,路燈和霓虹接連亮起。他站在九樓,居高臨下地吞云吐霧,俯視螻蟻般的行人。酒店旁邊是一座有七層樓的百貨商場,年輕人們進進出出,在更高處看就宛如一些從血管里離散的細胞。肖照山不太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樣的比喻,他好像朦朧中感到了這個城市仿佛在失血,像個正在死的年輕人,又像個已經死了的小孩。他又一次覺得心里不太舒服,下意識把眼睛從商場移開。收回視線的一瞬間,他好像在那些離散的細胞外看到了肖池甯。他夾著煙定睛去找,這才發現那正坐在天臺邊沿晃蕩腳丫子的不是肖池甯,而是一個戴著白色衛衣的兜帽,外面套著肖池甯常穿的那一款藍白色校服的女生。沒等他為此松口氣,殘留在耳邊的聲音卻在這個畫面下陡然清晰起來。“爸,你在哪兒?幫幫我!”“在我們學校!”“幫幫我,求你了!”“算我求你,救救她!”肖照山的耳邊嗡嗡作響,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便往包間門口跑去。經過桌邊時,他把手里的半截煙扔進了自己碗里。池凊見他要突然離開,茫然地追隨著他的身影問:“照山,你去哪兒?”“我有急事要處理,你們繼續吃,別等我?!?/br>肖照山飛快地說完,連外套都來不及拿,單穿著白色襯衫就匆忙地離開了包間。董欣伸長了脖子在他身后揚聲喊:“誒!你家池凊生日|你能有什么急事?好歹吃了蛋糕再去忙??!”然而肖照山已經離開了餐廳。他來到電梯間,發現三部電梯都還在上行,索性從安全出口走樓梯下去。他兩步并作一步地邁下臺階,一邊奔向隔壁商場一邊給肖池甯打電話。但他不論打多少次,聽筒里始終重復傳來關機的提醒。這個點兒百貨商場人很多,肖照山沒考慮電梯,直接又從樓梯間上了天臺。他剛吃完飯就這么劇烈運動,胃難免有些疼。但他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去感知胃的疼痛了,相比而言,他心頭的不舒服更濃更重,就快壓得他喘不過氣。他不停歇地跑上天臺,本該上鎖的鐵門大打開著,昭示出了不尋常。肖照山邁過門坎,扭頭望向剛才在包間里看到的那個女生坐著的地方。她仍然坐在那里,身旁放著一聽啤酒。胡穎雪聽見身后有皮鞋的嗒嗒聲,回過頭來看是誰,見是肖照山,她便放松了身體笑起來:“叔叔,怎么是你?”她戴著帽子,肖照山在樓上沒看清她的臉,直到現在才認出她是誰。“肖池甯呢?”他聽見她問。“在趕來的路上?!?/br>肖照山一邊平復著呼吸回答她,一邊緩緩向她靠近。“我一瓶酒都要喝完了,他怎么還沒來?”胡穎雪抱怨。肖照山問:“你有話想和他說嗎?北京太堵了,他馬上就到,你再等一等?!?/br>胡穎雪卻突然指著他腳下喝道:“你別過來!就站那兒?!?/br>肖照山舉起雙手,在五步開外站定:“好,我不過來,我就是想看看你喝的是什么酒?!?/br>胡穎雪輕蔑地勾了勾嘴角:“雪花,你看不上的酒?!?/br>肖照山放下手,右手插進了褲兜,貌似悠閑地對胡穎雪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我常喝?!?/br>胡穎雪不信:“肖池甯和我說,你們家冰箱里的啤酒從他來北京到現在就沒有動過?!?/br>肖照山第一次知道肖池甯竟然可以細心到這個地步,連被他忘在冰箱的啤酒也會留意。他對此感到震驚,又本能地為被暗中窺伺而警惕。“我不喝怎么會買,我只是太忙了,沒時間喝?!?/br>“忙?!焙f雪回身看向華燈初上的城市,“你們究竟在忙什么呢?”她的聲音被風帶到了肖照山的耳旁。“你們究竟,是為了誰呢?”第三十四章肖照山趁其不備,向前走了半步,問:“你想知道嗎?”胡穎雪重新晃起了腳:“想,但我沒時間去知道了?!?/br>“怎么沒有時間?我也是父親,我可以告訴你?!毙ふ丈椒泡p了腳步,徐徐靠近她的背影,“只是要說的有點兒多,我去你那兒坐著講可以嗎?”胡穎雪告訴他:“兩個小時前我用手機打過車,警察很快就會找過來。她察覺到肖照山愈來愈近,便停止了搖晃,撐著水泥臺回頭說:“叔叔,你別過來,我就要死了?!?/br>天臺上的風越來越勁,肖照山背上的汗被吹干了,逐漸感到一絲涼意。他不再試圖靠近,而是豎起手掌微微下按,擺出談判的姿態。“告訴叔叔,你為什么會死?”胡穎雪喝光最后一口酒,平靜地說:“我殺人了?!?/br>肖照山笑起來:“那死的是別人,你為什么會死?”胡穎雪不答。“你恨他,你想讓他死,對嗎?”肖照山循循善誘,“現在他已經死了,你做到了你想做的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讓你這么恨這么痛苦,你終于可以開開心心地活著了,這不好嗎?”胡穎雪兀地冷笑兩聲,失去了偽裝的平靜。她突然捏扁易拉罐,揚手往肖照山身上狠狠擲去,漲紅了臉沖他大叫:“你懂個屁!我殺的是我爸媽!是我爸媽??!”樓下行人聽到頭頂上方傳來撕破長空的怒吼,不禁仰望向樓頂,這才發現距地二十多米高的玻璃幕墻外垂著一雙女孩子的腿。不知是誰看熱鬧似地率先招呼眾人:“看!有人要跳樓!”于是路過的男男女女紛紛駐足,一樓不明所以的顧客和店員魚貫而出,在胡穎雪腳下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成一個半圓,就像剛挖好了一座盛大的墳,翹首以盼尸體入住。肖照山總算明白為什么獨來獨往的肖池甯會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