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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傳了畫師,想叫他給姑姑和韞兒做一幅畫?!?/br> 周韞驚訝,雖不解姑姑為何要如此,卻甚都沒有問,乖巧地跟著珍貴妃走出去。 做一幅畫,少說也要一個時辰的時間。 畫是在雎椒殿后的紅梅林畫的,周韞如今有孕,不得勞累,珍貴妃叫人抬了貴妃榻,她靠在榻上,叫周韞側枕在她身上。 如今剛是好時候,紅梅飄零,偶一瓣梅花落在美人肩,傾泄的一抹風情,叫走近梅林的眾人驚艷得停了腳步。 今日該是明德進宮為貴妃診脈的日子,圣上帶傅巰和明德一起進宮。 卻不想恰好撞見這一幕。 珍貴妃輕斂眸,溫柔地撫著懷中的女子,兩人眉眼有三分相像,一青澀,一熟媚,皆叫人移不開眼。 圣上停在那里,眸子中有片刻恍惚。 那年他微服出訪,在長安城外的靈靜寺,他進后山躲清閑,卻不想在竹林中撞見她,那時青煙色細雨,她未帶傘,跌在竹林中,繡鞋都落了一只,百花錦織裙染上泥垢,說不出的狼狽不堪。 可她抬頭一瞬間,他就知曉,他想要她進宮。 后來,如他所愿,她當真進了宮。 他知曉,他這一生有愧于她。 不管是她進宮后選秀如初,還是她當年喪子卻至今未尋得兇手,他都有愧于她。 在他身后,傅巰抬眸覷了他一眼,后又將視線落在那對女子身上,眸子中掠過一抹暗色。 他袖子中的手情不自禁地捻了捻扳指。 周家女,素以容貌聞名長安城。 十余年前,周家有女周悅,進宮數十年,得圣上榮寵。 十余年后,又有周家女周韞,聲色驚艷。 曾有人說過,這世間,誰人不想娶周家女? 傅巰輕勾了勾唇,靜靜賞了一副畫,待離了雎椒殿后,他回頭看向明德,一字一句,皆是熱切:“不管你用何法子,孤不想見她有一絲瑕疵,你可懂?” 明德聽他語氣,愣是生了一背的寒意,盡量穩住身子,道:“貧僧知曉了?!?/br> 無人知曉這番對話,周韞見圣上來了之后,匆匆行了個禮,就躲進了偏殿,一個姿勢躺了一個時辰,她整個身子幾乎要僵住。 時秋正幫她揉捏著身子,時春端熱水進來,不解地問:“娘娘這是怎么了?明知主子如今不得勞累,怎會想著這時拉住主子去作畫?” 她不過心疼周韞,才隨意的一句問話,愣是叫周韞動作皆停在了原處:“你剛剛說什么?” 時春稍頓,和時秋對視一眼,才遲疑地重復: “娘娘明知主子如今不得勞累——” 周韞手中的帛巾倏地掉落在盆中,濺出一下子的水珠。 第58章 病發 砰 周韞倏地朝外跑去,不經意打翻宮女手中端著的水盆,濺了一地水漬。 如此同時的正殿中。 圣上剛摟著珍貴妃進了內殿,乎覺珍貴妃的身子幾乎軟在他懷里。 圣上心中一驚,忙忙垂頭去看,就見剛剛還一臉溫柔的女子此時臉上褪盡了血色,猝不及防地,圣上有些失了分寸:“阿悅!” 殿內一片驚慌,茯苓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娘娘——” 珍貴妃身子一晃,忽地攥緊圣上的衣袖,她艱難地抬眸,哀哀地喊了一聲:“皇上、咳……咳咳……皇上……” 圣上無措地扶住她,她身子倏地一僵,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她嘴角漸漸溢出血絲。 圣上盯著那抹殷紅,渾身頓住,剎那間目眥欲裂,摟緊懷中人:“阿悅,阿悅!你怎么了?太醫呢!宣太醫!” 珍貴妃軟身癱在地,她艱難地仰頭,看向環著她痛苦不堪的男人,眸子中閃過一絲恍惚。 她年少時,巧遇他。 她不知他身份,他屈尊降貴蹲地為她穿上鞋襪,句句溫柔囑咐。 她也曾少女懷春,紅著臉念著京中某世家公子模樣生得真好,可自那日后,她心心念念皆是他。 可他是帝王??! 從那年選秀重開,她就深知,他是帝王??! 他先是帝王,才是她的夫君。 珍貴妃仰著頭,淚珠子不斷地落,她攥著他,喊他:“皇上,皇上!……裘郎!” 未進宮前,他次次見她,哄她喚他裘郎。 如今有隔十年,她未曾這般喊過他。 “裘郎??!裘郎!你騙我!咳咳咳……你負我啊——” 那年他說,他若進宮,他不再納后妃,必會一心一意待她。 她滿懷期待進宮,是他說,高處孤寂,無人陪他。 自進宮后,她沒再見過長安城的繁華,沒再逛過她最愛去的錦繡閣,沒見過她曾心心念念著的江南錦繡風水…… 她將這一生皆數賠在他身上!將自己困在這一片四方的天地間! 可他沒做到他承諾的那樣! 他沒做到! 世人皆說圣上待她好,可她心中怨??! 怨那年他承諾時太美好,字字誠懇,叫她上了當、受了騙! 自此余生數十年,困在這苦悶的紅墻中,她拖著殘破的身子,未曾有一日輕松! 她怨了數十年! 可她不得說! 她哭得撕心裂肺,心中藏了數十年的怨念幾乎盡數哭了出來,這一聲似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她仰著頭,身子輕顫幾下,眸光似要渙散,緊攥圣上的手指也漸漸松開。 圣上緊抱著她,聽她一句裘郎,一句負她,字字怨念狠狠釘在他心中,砸得他甚疼,疼得呼吸似都停了一瞬。 他眸子通紅,抱著她的手都在顫抖,一聲暴怒: “太醫——” 周韞匆匆慌亂地跑進雎椒殿內殿,入目即視一幕,險些叫她當場昏過去。 她雙腿一軟,直接癱軟在地。 身后跟過來的時秋和時春驚呼一聲,跌在地上,才堪堪扶住周韞的身子。 “主子!” 周韞被這聲驚呼終于叫得清醒些,她堪堪抬起頭,淚流滿面,凄凄叫了一聲:“姑姑——” 她手撐地,爬起來,踉蹌爬到殿中央,撲跪在珍貴妃身旁,她看著珍貴妃嘴角的殷紅,渾身一頓,腦海中頓時嗡嗡作響。 怎么會這樣? 不是說身子好轉,可以下地了嗎? 方才不是還在梅林作畫!撫著她腹部,說期待她孩子誕生嗎! 只這短短的片刻功夫……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殿中的人跪了一片,埋著頭,眸中含淚,聲聲哀澀,滿殿悲腔。 太醫匆匆趕來時,被殿內的情形一驚,連行禮都顧不得,連忙替貴妃診脈。 待一碰脈象,太醫就是一怔,額頭愣是剎那間溢出了冷汗。 圣上眸子中皆是暴戾: “愣是干什么!貴妃若有事!朕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