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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暮色四合,舞室外的天空色彩斑斕。樂時穿著黑色的運動衫,寬松運動褲。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像是落于白晝的一片夜的陰影。舞步輕飄,落地無聲,鋼琴在中低音區盤桓猶豫,如同寒夜里夜游的烏鴉,提琴的旋律如同掠過鴉羽的啼哭,樂時的舞蹈變形、扭曲,仿佛在深黑的長河中游動,雙手于虛空交替攀扶,在最頂處握住一柄無形的利劍,向下,深深直刺入心口。重心虛浮變化,他踉蹌前行,又趔趄后退,指節分明的手指扼住咽喉,從上至下,無形的重壓將他柔軟的身軀次第壓下,雙膝跪地,腹部深弓,肩膀塌陷,頭顱歪垂。他隨著樂曲的暫停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如同頹頓朽壞的枯槁,隨著漸起的提琴旋律不住搖擺。動作看似散漫自由,卻始終為身體中的每一絲力氣支配。于斐的心狂跳起來,由著這驚如戰鼓的擂音,他才發現,從看到第一個舞蹈動作始,他一直屏住呼吸,至今幾乎忘卻吐氣,好像那黑色的影子能夠制造生與死,他靜止不動,則一切歸于死亡。樂聲再起,第一聲琴響,那受了重壓,幾乎為無形世界摧折朽壞的身軀,驟然凍結。促急的小提琴斜插而入,樂時的雙臂驟然張開,又猛然攥住心口,由下盤的力氣直頂而上,他柔韌而充滿力量的身軀,由小腿、腰腹、肩背,直至脖頸,被一寸一寸地拉直,抵御著重壓,他向上,無形的斥力狠壓——他單膝跪下,又直起身體,追逐著,掙扎著,最終他站起——而音樂戛然。側面只看得見眼睛與唇角的形廓,他緊閉的雙眼睜大,仿佛看見黑夜后一點熹光,汗水從他的鬢角瀑流而下,流過他的額角、鼻尖、嘴唇、下頷,最后接續不斷地滴落。他如同掙扎的溺水者,重見天日。生命灌進他的胸腔,給予他劇烈的喘息和震撼。樂時跳完之后,盤腿坐在地上,喘了好一會兒,他輕輕咳嗽幾聲,按著胸口,從鏡子邊拿起手機,抱住膝蓋,縮成一小團,低頭瀏覽屏幕。于斐這才想起他在開直播,低頭一看,網絡延遲一瞬,隨即雪花般的彈幕鋪天蓋地涌進來,于斐其實沒什么心情低頭看那些溢美之詞,他只是狂喜——筆下的旋律,畫中人的形體,和眼前的人完美結合,密不可分。好像他在極度不安與焦慮中所做的夢,此刻具現在他的眼前。夢里跳動模糊的光影,在此刻有了清晰的印痕,它們撕裂他的不安,他撕裂他的不安。于斐深吸一口氣,卻發現他的嗓子嘶啞,他無法呼喚樂時的名字。一陣風幽幽掠過,將虛掩的門縫吹開,樂時仿佛覺察到了什么,回過頭,與他四目相對。在所有人的驚奇、褒揚、稱贊,以及窒息的觀感里,在樂時澄澈、靜冷,而又帶著秋日陽光的破碎的、含蓄的溫柔眼睛中,于斐艱難眨眨眼睛,有燙熱的咸液從他的眼眶里落下來,在夕照里閃閃發光。于斐這才發現,他早已熱淚盈眶。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小貓時,他亦是這樣看著,在孤獨的燈下跳一首孤獨的歌,被對方的感情燙得熱淚盈眶。樂時走過來,他的衣服貼在他的胸膛和后背上,顯然滿浸著汗水,樂時探頭看了眼他的手機鏡頭,又對自己的手機說:“哦,是于斐。來看我跳舞的。歌是他寫的,叫,我和組員商量了一下,中文名字是——”一長串介紹詞,說得樂時有點疲勞,劇烈運動之后的氣喘還沒有緩過來,他看向于斐,于斐心領神會,他們并肩地站在觀眾的注目下,于斐在鏡頭照不見的地方,用手背輕輕碰碰樂時的掌心。樂時眼中的靜湖漾過一層漣漪,冷光微閃。于斐握住他的手,目視鏡頭,語氣堅定,如同磐石:“你黑色的靈魂,奔流不息?!?/br>直播最終結束于餐桌,攝制卻沒有結束。餐桌上擺滿了保鮮盒,聚集在桌前的練習生們有些驚訝,湊近一看,才看見每個盒子上都貼著各色便利貼,上面寫著不同人的名字。任風風率先驚叫一聲:“哎,這不是我老媽燉的湯嘛?”他打開保鮮盒,手上拿著一只信封,他念動封面的字:“給小風,不要吃太多,注意保持體型?!?/br>萬幸表示鄙視:“說你胖了你還不信?!比物L風扁扁嘴,湊過去看萬幸碗里的東西,“噢!這是你上次跟我說的炸酥rou,我這也有rou,老媽給我做了好大一盆哈哈哈哈哈。他們是準備來現場看比賽嗎?”PD在場外頷首。得到確認的任風風和萬幸交換一個驚喜眼神,兩個人吱哇亂叫地抱在一起,一邊跳腳一邊打轉,其他人為他們外向的快樂所感染,紛紛選擇自己的位置坐下,互相分享自家的家常菜。許多菜式已經放涼,只經過微波加熱,散發出來的味道卻能夠觸及每個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樂時環顧四下,看見唐之陽坐在攝制鏡頭的角落,他的面前沒有餐盒。在被其他人注意之前,樂時穿過欣喜若狂的伙伴,端著自己的碗來到他身邊坐定,樂時打開自己的玻璃飯盒,看見碼得很滿的一碗白灼蝦,他沒有說話,拾起一只,放在手里默聲地剝,在擱進唐之陽的碗里。“謝謝?!碧浦栆徽?,把一塊蝦rou夾起來,放進嘴里慢慢咀嚼,冷而復熱的河鮮帶點隱隱的腥味,但甘甜的味道沒有消失,熨帖地安慰著發苦的味蕾。唐之陽低著頭安靜地吃,樂時有些笨拙地替他剝蝦,萬幸注意到了,往唐之陽的碗里放了一大勺家里的炸酥rou。江河坐過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言語之間盡是溫和光彩。袁弘杉裝作不大在意的路過,往他的盤子里放了幾塊蔓越莓曲奇餅,他家送過來的全是煩飯后甜點,據說袁家mama作為古典音樂圈內的貴夫人,閑暇之余也做得一手色味俱全的甜點。不多會兒,唐之陽面前的杯盤默默滿了,樂時試圖往里再放只蝦,唐之陽笑著把蝦夾起來,樂時友善地眨眨眼睛,張開嘴,讓他喂。越過紅白相間的蝦rou,他看見唐之陽有點泛紅的眼眶。周望嶼端著杯通透明亮的香檳,自然而然放在唐之陽的桌上,又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悠悠閑閑地邁著遛彎兒的步伐離開。與。夕。團。對。一套碗筷杯碟,匯聚了五湖四海的慰藉柔情,來自南方的蝦與魚,來自北方的面與湯,飲食打開了每個人的胃,他們舉杯暢聊,展望以后歲月。他們聊練習生時期的苦日子,一樣的叛逆少年穿過一樣黑暗的街,和瘋狂的同伴高聲大笑,于斐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