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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退無可退,肩膀碰在墻壁上,發出沉悶一聲撞音,他說:“你敢說你沒有?”“沒有?!痹肷祭淅浯饛?,毋庸置疑、毫不動搖的語氣,“盡管這是一個看關系的時代,這個名字也帶來不少便利,但你似乎看低了我們家的行事風格,把所有人都拉到周海洋的水平線上,該說你這小腦瓜子太天真單純了么?”他伸出手,以手背拍拍周望嶼的額頭,那只手立刻被氣急敗壞的力氣打掉了。“我沒在貶低你父親,注意表情管理?!痹肷驾p快退開兩步,臉上是旗開得勝的微笑?!氨怀^的感覺很不好受吧?不僅僅是于斐、唐之陽,往后還會有更多人。如果你要一直坐在那個位置,不寄希望于提高自己,卻總想著永遠依賴你的爸爸,那我只能說,我對你簡直失望透頂了?!?/br>周望嶼徹底惱羞成怒,于斐第一次聽見他如此失態的語氣:“誰需要你的失望!你有什么立場說這句話?!?/br>袁弘杉不置可否地聳一聳肩,“這只是大家對你的看法而已,一片好評底下的質疑,你該不會完全無視了吧?”周望嶼冷哼一聲,一陣急促腳步掠過,他似乎揚長而去。于斐正想著怎樣和袁弘杉打招呼,以掩蓋聽到了互放狠話的尷尬,袁弘杉在不遠處向他招招手,又意味不明地點點頭,唇邊笑意不散。他轉身離開,仿佛早就意識到于斐的存在。走廊重歸寧靜,午日熾烈的太陽從窗外狹穿而過,滿地流金橫溢。于斐忽然覺得身體發燙,一股奇異的熱流從心底涌上喉頭,他多日的苦悶似乎找到了針尖一樣的出口,頭發絲一樣微細的光刺進來。他一直在苦苦追思,究竟要怎樣發出聲音,怎樣做出反抗,怎樣在名單里寫上樂時的名字。在一切有了眉目之前,他下意識覺得自己不該把潛規則的事情告訴樂時,盡管他相信,以樂時的個性,是絕不會因為所謂的既成結果,就輕言放棄。他想過很多如果,但最終的指向都是希望渺茫的不確定。連唐之陽也能夠擠下去的那一份榜單,在最后究竟會引起怎樣的波瀾,他難以想象。但袁弘杉這一番似真似假的話,豁然地打開一個缺口。不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內幕,也不只有他一個人對此持對立態度。于斐的心短暫地輕快起來。他是在幽夜的密林里迷失太久的旅人,忽然看見林中穿過一束皎白的月光,即便不知道出口現在何方,卻已經找到了某種空茫的、微末的安慰。盡管看到樂時的時候,他的心情又忽然不這樣愉快了。節目安排的主練舞室已經關閉,于斐是在曾經的A班教室里找到樂時的。不大的舞蹈室里只剩下樂時和唐之陽兩個人,他們并肩地坐在最角落,唐之陽曲著膝蓋,用筆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樂時靠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平和地打盹。陽光從容而徐緩地飄落在他們的肩頭,樂時偶爾會在短淺的睡眠里不安分地哼唧幾句,唐之陽聽見了,會側過耳聽他的聲音,而后露出微笑。他似乎總是喜歡摸摸樂時的頭,于斐記得樂時柔軟發頂的感覺,盡管他的小貓并不喜歡他順毛摸頭的行為。說他心里不醋是假的,很難說清楚在感情上彼此付出的權重,于斐從來不擅長權衡感情的重量,對于感情他一向激進,不論是分是合,至少都是一時真心。少年時的磨合期,吵架的主題基本雞毛蒜皮,連趿錯拖鞋用錯牙刷,唱錯歌詞跳錯步子,你來我往地嗆上幾句,最后不是他摔門而去,就是樂時冷著臉不和他說話,當時氣到七竅生煙,但下樓對著花草太陽看一圈兒,又覺得自個兒很自作多情,解決方式也很簡單,刪減言語的動作就能代表一切。于斐以前不會低聲下氣道歉,他以為他永遠不會有跌倒嗆灰的那一天。高傲的頭顱努力揚著,眼前只有藍天白云,月亮星星,一切都清晰明快,包括“以后”“未來”等等長久模糊的概念。在他眼前的**煩和大問題就只有樂時一個人,剛開始他說不清楚那叫喜歡,更不懂更深層次的愛。只是一看到樂時,他心里就煩得要命,那一種煩躁不是想讓對方立刻消失的煩躁,而是想要比過他、超過他的上進心,這心理在無數次月評之后變成“只有我一個人能做他的對手”,后來樂時被父母扣下,朋友繪聲繪色向他報備“樂哥每天寫二十張卷子”的慘狀的時候,第一個跳進他心頭的想法居然是“他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矛盾的傷口剝落,沖突的激情變質,奇異的情感才破土發芽。他們花費了許多時間,讓彼此的身體像榫卯結構一樣緊緊契合,他們再也不為睡覺的姿勢爭吵,不會因為表演的瑕疵互相諷刺,知道每一夜里輕小的鼾聲,低沉的絮語,知道相交相融的熱度,也知道彼此的敏感和軟肋。直到他們分開,那些秘密再沒人舊事重提。想起時會滿嘴發苦,苦味從心而來。時至今日,即便言歸于好,他也已經不夠坦誠,樂時對他也多有隱瞞,最痛苦最熾烈的話,要留在最情迷意亂的時候說。于斐有時想起那晚樂時對他說“不要走”,帶點哭腔的,不很清楚,但和著他流出的淚水一起,非常刺人。于斐在緩過勁來的時候猛然地回過味,像一把全部沒入心臟的尖刀驟然抽離,頃刻之間血流不止。意識到自己的多愁善感,于斐長嘆一聲,輕輕碰了碰舞蹈教室的門,對唐之陽擠出個不怎么表情達意的笑容,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但只是看看樂時,又看看他。以氣音小聲說:“找他有事?”這話說得熟稔親切,但因此不怎么順耳。于斐用力點點頭。唐之陽于是小心翼翼地碰碰樂時的肩膀,對方沒醒,只是歪了歪臉,太陽xue蹭在唐之陽的肩頭。樂時的眉結攥得很緊,破碎的睡眠帶來動蕩的夢,他站在一個房間里,房間內擠滿了人,親戚、朋友、同學,雪亮亮的燈光照下來,將他的影子投成彈丸大小的一個小圓片。那些面目模糊的人魚貫而出,他們推開門,離他而去。最后是父母、于雋,還有于斐。他沒和于雋見過幾次,但卻覺得她是一個高個子,開朗活潑、熱情洋溢,什么困難都困不住她,就像她的哥哥一樣。但他們仍舊離開,看不清他們的表情,樂時卻心驚rou跳,他被釘在原地,挪不開腳步。于斐離開,房間空無一人,他忽然能動了,拔足走到門前,用盡全力擰開門鎖,向前踏進一步,最后一腳踏空,失離感覺使他的胃部一陣抽搐。他睜開眼睛,頭痛欲裂,眼前空茫而模糊,還殘余著一片雪白的光影。他使勁眨眨眼睛,視線逐漸清晰,于斐坐在他的面前,正關切地注視著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