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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本能判斷了下方向——他們這馬車是自南向北,那聲音,在東北面。 東北面是什么地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條街是南北向的榆樹街,那東北面的話…… “貓耳巷?!碧K晏道,似料到她心中所想。 懷璧原準備撩開車簾看看外面究竟,聽他這么說,停了手,轉過臉看他。 片刻前的故作鄭重和一絲隱約的小脾氣蕩然無存,臉上掛著一絲淺淡的笑,因為白,似玉雕的人活了過來。 好看之余又有一絲……詭異。 蘇晏這狗鼻子竟比她一個從軍數年之人的耳朵還強。 “你早就知道?”懷璧冷冷問。 蘇晏微挑眉頭:“知道什么?” “知道此處有亂?” 蘇晏坦蕩蕩拿笑眼看她:“我怎么會知道?” 懷璧白了他一眼,心道回頭一定去兵部求個征調令,軍中細犬數量有限,總是不夠使,蘇晏這狗鼻子,在細犬中都能當個將軍了。 思忖間耳畔錚聲更響,懷璧警惕地將手按在腰間劍上,另一只手從蘇晏掌中抽出來。 蘇晏唇畔的弧度歸于平直,臉上重又覆上冰雪。 過了片刻,連馬車夫都聽出有異,緩帶韁繩,低聲道:“兩位大人,前面似乎不太平,還繼續走嗎?” “繼續走?!睉谚凳职磩Ρ?,凜凜吩咐。 車夫只好硬著頭皮趕路。 耳畔風聲獵獵、金石相交。懷璧聽得出來,打得至少有四個人,一人使刀,三人使劍。使刀的功夫不錯,手法隱約還有些熟悉——懷璧想著,搖了搖頭,不可能是他,這貨此時大概在溫柔鄉中快活呢,怎會冒著大風大雪在這里和人打架? 車中兩人都沒有說話,蘇晏還是一派恬淡,懷璧脊柱貼著車壁,挺的筆直,手扶在劍上,雙目微闔,面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顧將軍……”蘇晏忽然開了口。 “嗯?” “顧將軍,我若是死了,”蘇晏道:“院中自西往東數第三棵白梅樹下埋著一個匣子,匣中藏著我這些年的積蓄……” 懷璧雙目忽然睜開。 良久,卻只是冷冷擲下一句:“你和我說這個干嘛?” 蘇晏道:“下官怕就這么死于歹人之手,那些錢財無人看管,日后白白生了霉,化成了紙灰……我與將軍同住幾日,也算是有緣,我死之后,那些錢,將軍都拿去吧……” 懷璧回首看他,眉心微微一蹙。許久,從來秉著雁過非但要拔毛、還要薅禿嚕皮原則的懷璧只是淡淡吐出幾個字:“你不會死?!?/br> 頓一頓,舔一舔唇角,又補了句:“有我在,你不會死?!?/br> 說罷,她身子下意識往蘇晏跟前攔了一攔。 縮在她身后的蘇晏盯著她高領外白皙的一截脖頸,好整以暇的面上綻出一點得意的笑。 車輪轔轔向北,車外風聲蕭蕭。錚錚聲更響,他們離那打斗之地只隔一個街角。 懷璧能清晰地聽出他們的每招每式。 使刀的功夫明顯高些,但架不住三人配合密切的連攻,漸漸有左支右絀之態。 往左、往左!低頭,反手格他!下盤,注意下盤! 嘖…… 隨著懷璧心中一聲輕嘆,使刀的被人一劍洞穿肩膀。 然卻不避不讓,硬生生拿肩膀接了那一劍,借著那劍插入自己的身體的力量,倒逼劍主,將人逼地連退數步,再一腳踹在他胸口。 玉石俱焚的打法? 懷璧心中驀地升起一個疑問——方才打了這半天,那使刀的明明是處處避讓,半分纏斗的架勢都沒有,似乎只想著逃跑。此刻怎么又忽然玉石俱焚起來。 這一招雖然狠,卻是陷入絕境之時的反擊之招,聽這使刀的功夫,顯然完全沒到這個境地。 懷璧自車夫眼前躍出,腳尖未沾老地,又輕輕一點,騰躍進了右手邊的貓耳巷中。 巷中諸人仍在纏斗。懷璧所料不錯,果然是五個人,除了一直惡斗的四人,還有一個姑娘,那姑娘被使刀的護在身后,微縮著肩膀,一看便不會功夫。 使刀的手中一把長刀,舞出一片銀白,護在兩人身前,于那亂瓊般的碎雪與玉液般的月華下,仍搶出一片無與倫比的光芒,十分奪目。 而這奪目之中,殷紅血液似朵朵紅蓮,在他肩頭、臂上肆意綻放。 懷璧眸光一凜,右臂往前一甩,手中咄咄飛出幾根袖箭:“薛二,讓開!”話未落,連人帶劍已猱身而上,右手劍光疾指,那迫近薛守的女子被逼地連退數步。 “頭兒,頭兒,你怎么來了!”薛守見到懷璧,喜出望外。手下不覺慢了一拍,一名女子的劍眼看就要刺上他手臂,被懷璧一劍格開,“少啰嗦,打完再廢話!”擋格手勢未老,又轉守為攻,刷刷兩劍挺刺,劍尖霎然一片鮮紅。 三名女子轉眼傷了兩名,第三名轉身就跑,還未跑到巷口,長劍自高處破空而至。懷璧方才于電光火石間已躍上巷側屋頂,借高處地利之勢,攜疾風之速,長劍脫手,穩穩插入那女子右肩。 女子癱倒在地。 懷璧自檐頭躍下,從腰間摸出一把繩索,將女子縛住,拔出自己的劍,拿衣擺擦了擦,還劍入鞘。 方轉身走回巷中。薛守已將另兩名女子縛住,按著肩,拖著往外撲撲冒血的腿,走到懷璧跟前:“頭兒,你真牛逼,幾個彈指就撂翻仨人,牛,太牛了!” 懷璧懶得理會他的溜須拍馬,掀眼皮掃他一眼,見他滿身是血,自腰帶后翻出一個小瓷瓶,丟給他:“廢物!”說著,牽起縛著三人的繩索,擰成一股:“正好刑部的宋大人也在,我先去把人交給宋大人?;仡^再收拾你!” 其實薛守武功不錯,若非護著那不會功夫的姑娘,不至于弄得這么狼狽。溫柔鄉就是英雄冢,薛守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過重情,看個戲都能哭地稀里嘩啦……懷璧早料到他會有這么一天,恨鐵不成鋼早已恨成日常,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牽著那三名女子就往巷口走。 走出兩步,卻忽聽得一個不確定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懷璧……” 懷璧腳步一頓。 顧懷璧在軍中叫“顧六”,是段青林拿一個死人為她另造的身份。 知道她真名的人不多,近幾年幾乎沒有。 連段青林都不知道。 不過段青林不知道是因為他不問。懷璧曾在心中發過誓絕不對段大哥撒謊。 懷璧愣了一瞬轉身,一句“姑娘在叫誰”已到嘴邊,瞥見那原本瑟縮在薛守身后的女子面容,臉色一變:“江jiejie?” 銀白月色下那女子容色清麗,被月光襯地如出水芙蓉,眉間一點愁態,糅雜著幾分愕然。 與幾年前氣質兩異,但五官還是那個五官。 女子緩步走到懷璧跟前,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