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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字:“殺?!?/br> 餓極了時一碗熱騰騰的羊湯,可以擊倒她的尊嚴、擊毀她的善良,但擊不垮她對漠北人刺心刻骨的恨。 面前的少女微微仰著臉,本就瘦削的面頰看不到一點余rou,下巴連著脖頸亦繃的只剩下了皮,青筋微綻。卻不見半分干瘦之人的慘態,反似餓了一冬的小獸,雙目灼灼,四爪滿蓄力量,仿佛隨時能夠奔射出去,逮住獵物。 竟瘦出了幾分凌厲。 此時她似拿泥土重新塑了身,渾身上下已看不出一點女孩的樣子。滿頭滿面的土灰,土灰中還掛著血跡。 全身上下都透著對自己不留情面和殘酷。對自己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對漠北人。 她身量比一般女孩高不少,因為瘦,越顯得她高挑挺拔,縱是如此狼狽站在面前,段青林依然從她身上看到了野草般有一絲縫隙就拼勁全力肆意生長的勃勃生機。 段青林發現從她在自己書房前磕完頭欲決絕離開時起,他已然沒有辦法僅把她當成個孩子。 一天的訓練下來,本就沒個孩子樣的她仿佛又褪了一層青澀的皮。段青林望著她倔強模樣,總算明白自己不可能扭得過她,轉身往帳角的木盆中注入了點熱水,拿干手巾往里面一浸,絞干,丟給她:“擦擦,來吃飯?!?/br> 銅盆中羊湯正好,一旁還有不限量的米飯。 懷璧第一天從軍,縱然被打了個半死,捧著暖乎乎的肚子回到自己營中,依然覺得這日子真好。 段大哥真好。 21、第二十一章 段青林還給了她一盒治跌打損傷的藥膏。用完放回包裹中時,懷璧一眼瞥到了蘇晏給她的那罐凝血膏。 當天晚上,她奇怪地夢到了蘇晏,在此之前其實她夢過數回,但都是噩夢,好幾次蘇晏披頭散發、雙目淌血,干瘦的雙臂直直伸過來,要掐他脖子。 蘇小少爺身子骨那么弱,眼看著一日不如一日,她逃走的那幾天,已然病的有一半時間都在昏睡著。 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死了吧。 誰讓他不吃藥的。他才是活該。 想起蘇晏,懷璧心口劇烈抽了一下,然而那短暫的抽動立刻被她有意的誹謗所掩蓋。 當天晚上,她夢到了蘇晏一身白衣、踩著朵白云翩躚而至,身后金光燦燦,像大羅金仙下凡,排場十分駭人。 饒是如此,她卻覺得那夢格外真實,好像一抬手,就能摸到蘇晏那張漂亮卻不怎么討人喜歡的臉。 夢中的蘇晏袍袖徐徐拂過,懷璧霎覺渾身一輕,恍惚亦隨著他騰云而起,白日打斗留下的酸痛蕩然無存,反有種幼時歪在阿娘臂彎中的溫暖感。 金光中的蘇晏仿佛遭了點化,面目無端透出一分慈藹,與他往日的討債臉判若兩人。懷璧卻打了一個寒噤,對這樣的蘇晏很是不熟悉。 下意識后退一步,滿身防備:“你干什么?” 蘇晏似乎對她的戒備并不在意,向她伸出只手:“跟我回家?!?/br> 許是夢中的蘇晏聲音太過柔和,亦或者那金燦燦的佛光有蠱惑人心之效,有那么一瞬,懷璧當真猶疑了一下。 然而揮之不去的血海尸山立刻在她面前浮動,懷璧立刻咬牙:“我哪都不去,我要報仇?!?/br> 醒著的蘇小少爺是不容拒絕的。 開過光的蘇晏心胸卻格外寬廣,只是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須臾,抬起頭:“那報完仇呢?” 報完仇? 懷璧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是他自己說過的,想做什么,就朝著那個方向去,不要被別的不相干的事干擾。 懷璧目下只想報仇。 漠北人這些年越發彪悍,出了一個叫蒙圖魯的鐵腕首領,一舉統了蘭紹、雅兀諸部,懷璧要報上仇,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哪那么容易就報完仇。 懷璧出神間蘇晏再度開了口:“等你報完仇,就跟我回家?!?/br> 這一回懷璧又沉默了。 報仇已然是個不知道前路幾許的未來,回家更是片茫茫沒有著點的虛無。 回家?哪里是家? 她的家早被漠北人的烈火焚為灰燼,好容易投奔的舅家亦只把她當個外人,還有哪里能作為被她勉強稱之為家的地方? 對著這么一句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話,醒著的懷璧、不再在蘇家唯唯諾諾的懷璧大概連答都不會答,然而對著蘇晏明亮的雙眸,她不知道怎么,捏著雙手,還是喃喃反問了一句:“哪里是家?” 十二歲的少女,原定的、普通而安逸的生活軌跡被命運的大掌霍然掀翻,前路不存,來路茫茫,她卻只能在睡夢中才敢露出一點脆弱與茫然。 可就連這脆弱與茫然都不能維持太久,因為…… “臭小子,他媽的還睡,老子送你去漠北人刀底下睡!”懷璧的被子被一股大力掀飛,一股猛烈的朔風自洞開的帳門灌進來,數九寒天,她非常自然地打了個寒噤。 落在沖進來的大漢眼里,就是“沒用的廢物!” 這“沒用的廢物”就睡在正對著帳門的位置,這位置冷,每個人進出都會帶起一陣寒風,新兵蛋子剛進來都得輪上那么一回。 此刻帳門大開,同帳的諸位均已下地,有的已經穿戴完畢。只有懷璧還在床上,裹著半截被子。 透門望去,外面一片靛藍,厚厚的雪反出冷兵器一般的光。天還沒亮。 “去,快點穿好幫老馬抬東西!”大漢在她窄瘦的肩上落下一掌,懷璧十分艱難地忍住沒發出痛叫。 去幫老馬抬東西的路上,懷璧想起方才的夢。 遙望東南,那里一輪弦月漸漸沉入山坳。天邊星子寥寥,看不出吉兇喜哀。 那是睢陽城的方向。 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曾經在西北。但如今,她連望都不敢向那邊多望一眼。 一個巴掌忽重重落在她后腦勺上:“磨蹭什么磨蹭呢?這塊草底下埋金子了?” 懷璧被他的掌力帶地踉蹌著前進。 那一天因為幫伙頭兵老馬來回搬粥搬饅頭搬空桶桌椅,她一碗粥只喝了兩口集結的號子就響了。 然而只喝了兩口粥的懷璧出的拳卻較前一天既快且狠,初生牛犢的一點蠻勁被她使出了小狼崽子的狠厲。 對手的新兵只好被迫出手更狠。最后兩人索性抱在一塊扭打撕咬。 還是段青林經過才將兩人分開。分開時兩人身上皆鮮血淋淋,那新兵身上尤甚。 懷璧抹著一頭的汗,胸口的悶悶感卻仍然紓解不開。 東南方向朝陽已升,青山依舊,白云悠悠。 意料之外的是,黎明前的這場架卻無心插柳地為懷璧奠定了在新兵蛋子中的地位。架打完后,掀她被子的那個老兵衛衡走到她身邊,拍拍她肩,自肘底下遞給她一塊冷饅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