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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下意識自她手下一彈開來:“不礙事。我自己來吧?!鄙焓钟舆^她手中的巾帕,然而手臂伸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在空中頓了頓,復又收了回來。起身后退一步,與郡主拉開堪堪一丈的距離。 拱手道:“令殿下為微臣斟酒,微臣惶恐不已?!?/br> “沒事,我樂意的?!笨ぶ飨乱庾R回,脫口方反應過來:“你怎知我是誰?” 蘇晏低眉道:“尋常宮人,若是斟灑了酒,只會說奴婢該死,而非對不起?!?/br> “哦,竟是這樣!”郡主始料未及,微微怔忡之后,喃喃道。一時更覺他敏銳善察,心中歡喜更添一分。 抬目卻見他避著自己老遠,忍不住拿起了往日驕矜的架勢:“那你過來,我替你擦擦!” 蘇晏腳下如打了樁,紋絲不動:“累殿下為微臣斟酒,微臣已很是不安,豈敢再勞煩殿下為微臣擦拭?!?/br> “你不必不安,我樂意的!斟酒也是我樂意的!” 蘇晏卻仍執拗于一丈之外:“微臣自己來就是?!?/br> 郡主的耐心已然耗盡,見他不動,索性自己要啟步過來。 然而還未抬腳,蘇晏卻似已有所料,老鼠見貓般下意識往后又退了一步:“殿下使不得,男女有別!” 郡主再進,蘇晏再退。 終是這一進一退之間已引起了御座上人的注意,一聲“蘇卿”,止住了兩人的追逐游戲。然而蘇晏的執拗和冷淡卻已似那杯酒一樣,傾入了郡主心底。 自始至終,他雖短暫抬了回眸,眸光卻仍在未自己臉上多停半分。 此時聽公主這么問,蘇晏臉不紅心不跳,瞎話信手拈來:“回姨母的話,都怪我這朽敗身子。昨日早起吹了點風,跟著就發起了熱。原本聽聞昨夜姨母也去赴宴,想掙扎著去,無奈車出了長街就燒倒了,瓦當這不懂事的家伙,不待我吩咐,就自作主張地將我拉了回來……” 一番話,誠摯款款,卻半分未回應柔嘉郡主昭昭的深情。話落,余光瞥了身側那烏魚般的人一眼,觀她面色,便知她大如斗的心絲毫未落在這上面,垂下眼瞼。 蘇晏自幼體弱,三天兩頭生病,熟悉的人都知道——懷璧在心中默默淬了一口,不要臉! 公主本就不是喜好宴飲之人,聽他這么說,便也未放在心上。抬目見他身上血痕累累,肩頭暈開一大片紅蓮般的血跡,微微一驚:“你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得如此狼狽?” 蘇晏因為失血,唇色漸漸蒼白,襯著他本就冷白剔透的臉,莫名有一種孱弱之美。他于這美中徐徐展笑,顯得格外可憐無奈卻又故作懂事:“姨母見笑了,我與顧將軍有些……私人恩怨,正為那事起了點爭執,沒想到竟撞上姨母車駕,令姨母受驚,阿晏實在無地自容……” 這一身的傷,豈是只起了點爭執那么簡單。 這么說來,顧懷璧這一頭一臉的墨是誰的杰作,亦不言自明了。 小孩子嗎?一個個都二十的人了,當街玩這種把戲? 公主轉眸,面向懷璧:“顧將軍,你二人同在朝為官,當和睦相扶,共同為陛下做事才是?!?/br> 這教訓的口吻…… “是他先……”懷璧受不得委屈,忍不住出聲辯駁。 卻被蘇晏打斷:“將軍當街斗毆,違令賭博,下官上書不過是盡分內之事?!甭渥骤忚徢星?,凜然一身正氣,連腰桿子都挺了一挺。 懷璧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正氣攔腰一震,一時竟忘了反駁。 蘇晏一開口公主立刻自以為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朝中官員當街斗毆,的確不是什么上得了臺面的事,盛律也確實明令禁止官員賭博。不過這些事,禁是禁不掉的,凡人遇上了也多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犯不著特地參一本。尤其是面對顧懷璧這種才凱旋的大將,討好還來的不及,哪有上趕著討嫌的。 唯有她這自小就一根筋、連天都杵地破的表外甥,才會一本正經地拿這種事做文章。 這么些年把馬蜂窩當糖罐子捅,也不是頭一回了。 他能平平安安地長大,還不是靠她那表姐里外打點、左右逢源。 甚至一半人多少還是看在她這位公主面上。 沒想到今日碰上了個頭鐵的,當街拿他當甘蔗削。 平心而論,她這位表外甥也著實是欠教訓。但這顧懷璧敢當街動武還見了血,也的確有些囂張。 從這一點來說,這兩人在為人處世方面,倒是一毫不差地半斤八兩。 公主這般想著,目光又落在懷璧身上,越發覺得朝中人的溢美之詞多半言過其實。昔日虞遠破呼蘭當部時雖也差不多這個年紀,但比她沉穩不知多少倍。 本想讓她擦干凈面、由自己看個究竟的心思剎那轉淡,面向蘇晏:“阿晏,你也不小了,朝中的事輪不到我來教你,你且好自為之……你們的事,既在京畿轄內,就報京兆尹府處理吧……”她的聲音如鈍了的冰刀徐徐劃過人面部,不狠不厲,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冷然。 說到這里,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冷眸一下子轉過來:“敢問顧將軍今年貴庚?!?/br> 懷璧沒料到她忽有這么一問,愣了一愣,道:“二、二十?!?/br> 逃出采石鎮那一年她十二,同一年,她被賣到蘇家,自那時起,她告訴自己,她十四了。 公主眸光微暗,若有所思了一瞬,又問:“顧將軍原籍何處?” 年齡、原籍、家中父母…… 這些年,她不知被問過多少次。 最初的些須沒有準備之后,懷璧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更從容,伏地道:“末將原籍青州山蘭縣。十四歲投軍,在北軍六載,歸段青林大將軍氅下?!?/br> 青州!那與幽州隔了一道綿延數百里的太行山,風土人貌俱是兩異,怎會有相似之感? 公主又簡略與兩人交談了兩句,撂下跪在地上的兩人,吩咐起駕,往南城門而去。 馬車漸漸走遠,確定那公主再聽不到聲音,懷璧一跳而起,一把揪住蘇晏的衣領:“蘇清河,你又耍我?!” 卻意外發現她手上的人比想象中要重,還未來得及反應,那張蒼白的臉已重重垂落下來,搭在自己手臂上。 片刻前還跪地像座豐碑一樣的筆直身體亦是一軟,倒向自己。 18、第十八章 懷璧下意識伸手扶住他肩,另一只手不耐地拍打他臉:“喂,你別裝死!蘇清河,你少跟老子裝蒜,你以為你裝死老子就會放過你了么!你這樣我把你丟到漓江去喂魚!” 蘇晏倒在她身上,雙目闔著,鴉羽似的睫毛垂在寒冰般白的近乎有些透明的臉上,襯地他整個人如細瓷般脆弱。 懷璧的巴掌拍在他臉上,明明連秋后算賬都還沒來得及,就已顯得她像一個辣手摧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