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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大修) 京城醒的比別處早些。 卯時城門一開,不到一刻鐘,整條街就人聲鼎沸、絡繹不絕了。 榆樹街是南北向的四條主街之一,北接巍峨的昭陽公主府,南臨在城內折了個彎的漓江,寬有四車,除了直通皇城和南門的御街,就數這條街最為氣派。 街肆景象亦最為繁盛。 街上有一座酒樓,三層樓閣,紅漆綠瓦、檐牙高啄,高度僅次于附近的望樓,是人稱天下第一酒樓的“燕歸樓”。 顧懷璧就宿在這間酒樓。她到京城還不到十日,臨行前段大哥特別叮囑她要行事低調,是以她連行館都未去宿,只去吏部點了個卯,就在此間宿下了。 第一就是第一,酒菜俱佳,床榻也軟,隨時有熱水供應,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懷璧清早醒來,算了算手上所余不多的銀子,心中一片茫茫的白。 好一會,才混沌著下床,胡亂抹了把臉,預備下樓隨便整點什么便宜的吃食對付對付。 其實她本來倒也不是這么窮的,只是……一言難盡。 大清早上,燕歸樓中人已熙來攘往。懷璧好容易在正對門的桌子那尋到一個座,招來小二,叫了碗素面。 桌邊已然坐著一個人。等面的過程,懷璧無所事事,不自覺往那邊覷了一眼。 這一眼就將她的眸光釘在了那人……跟前的面上。 粉中透白的大蝦,當真是冰肌玉骨;一旁臥著的幾顆鵪鶉蛋,亦是珠圓玉潤。 而面的主人卻坐懷不亂,老神在在地捧著書,正看得起勁。 懷璧暗嘆一聲暴殄天物,吞了吞口水,艱難將目光移開。 她自忖做不了柳下惠,怕下一刻獸性大發當街和人搶起面來。眼珠子四處打轉,不敢往身側那人的面上再多停半分。 轉著轉著,忽然瞥見正對著門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渾身似猛虎初醒一般,一個抖擻。 而亦是恰在這時,面的主人閱罷一章、合起書,提起面前的筷子,夾起一筷子面。 “哪里走!” 眼見來人就要走過街面,懷璧情急之下就手隨意一抓,恰抓到身側人手中的筷子,想都未想,飛擲出去,口中伴著威風凜凜地一聲大吼。 筷子帶起飛虹似的一串面湯,盡數濺在桌旁那人的衣襟,和身側的書上。 那人驚愕之間抬首,已見一道淡青身影輕輕一躍出了門。身姿矯健利落,像捕獵的野獸。 “咄咄”兩下劈空快響之后,筷子穩穩插入街對面的廊柱之中。那熟悉人影被這凌厲疾風一掃,身子一頓,兩腿霎時軟了。 懷璧接著一個起落,已追了過來,一腳將那人踹翻,足踏著他肩頭,居高臨下地喝問:“李二,老子的銀子呢!” 李二一瞬的驚悸之后,迅速反應過來:“什么銀子?大俠認錯人了吧,小的都未見過你,哪來什么銀子之說!”被人踩在腳下,雖然吃痛,卻并不怎么慌亂,咧著一張潑皮般的笑臉,聲音不高不低道。 這聲音不高不低到,恰能讓街旁燕歸樓中的人聞在耳中。 筷子的主人透過漸漸圍攏的人群,望向那英姿勃發的身影,眸光似被日光一照,不自覺瞇了一瞇。 低頭看看自己襟前的狼藉,神色隱在垂下來的陰影里。 懷璧見那李二翻臉不認人,冷冷一笑:“未見過?那爺爺就幫你回憶回憶!”說著,腳下就是狠狠一壓。 李二痛地一聲殺豬般的尖嚎。 在軍中久了,這等讓人痛而不讓人死的活計,她已然十分駕輕就熟。 懷璧踏著他肩,自腿邊掏出把匕首,抵在他下頜處:“十一月十二那晚,是誰帶爺爺我去的賭坊?” 匕首泛著冷然的光,是一柄吹毛斷發的利器。眼看那刃口就要觸到肌膚,李二感覺到一陣森森寒意,本能一哆嗦:“是、是小的?!?/br> “這不,認得了么?”懷璧唇畔微揚,匕首更進一寸:“我再問你,是誰出千誆了爺爺的銀子?” 李二吞了吞口水:“是、是那賭坊的人?!?/br> “哦,是那賭坊的人……”懷璧意味深長一笑,腳下忽然一使勁,伴著一聲骨骼的咔咔響,懷璧匕首離了李二下頜,對準李二的手,眼看頃刻就要落下:“上回斷的一指……又接上了?看樣子這教訓還不夠深刻……” 那日她原只打算賭兩把就走,卻不料連輸兩把欲走時,賭坊的人按住了李二,說李二欠債不還,手起刀落,就斷了他一指。 李二跪著求她。她本想掀了那賭坊帶他出去。李二卻不肯,說借據押在他們手中,逃去天涯海角也無用。 無妨,有她賭場小霸王在,贏回來就是。 懷璧就這么被一環扣一環地誘著,又賭了數把。 雖輸了大把銀子,但到底將李二救了出來。懷璧帶著千金散盡的窮豁達,心中倒也有幾分快意。 然沒想到回來和薛守一合計,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再追回那賭坊時,那地方已然搬了個空空。 正一肚子憤懣兼一籌莫展間,這廝竟送上了門。 懷璧的刀刃堪堪觸上李二小指,李二渾身打篩子般劇烈一顫:“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心黑眼瞎,不該打大俠的主意!求大俠饒小的一命!小的愿做牛做馬……” 懷璧懶得聽他啰嗦:“少廢話,爺爺的錢呢?” 李二小心覷了她一眼,見她眸中寒光泠泠,猶豫了一會,哆哆嗦嗦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錢袋,顫顫巍巍捧到她跟前:“只、只剩這些了;其余的,都被那幾人分了。他們本就不是京城人,這幾日,去、去別處騙錢了……” 匕首“唰”的一聲歸回鞘中,懷璧松開踏在他肩上的腳,掂了掂錢袋,心中霎時一片蒼茫,二百兩銀子就剩下這些——這潑皮,老子非拆了他! 正揚起拳頭,卻被沖過來的小二山生按?。骸按髠b,這潑皮褲子破了洞都舍不得補,可見是真沒錢了,你這當街打傷了他,告到京兆尹那,你還得賠醫藥費,得不償失得不償失……” 聽到“醫藥費”三個字,懷璧心頭狠狠一跳。半晌,收回手,重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指節捏的咔咔響:“滾!” 懷璧隨山生回店,店中旁的跑堂沒事人一般,如常穿梭,忙著手中的活計,連眸光都未向她身上多擲一眼。 到底是大酒樓,打雜的都這般寵辱不驚,有大將風度。 有一回懷璧忍不住問:“怎么你們都不愛看熱鬧嗎?” 山生一派閱盡千帆的傲然,淡淡一笑:“看膩了。哪個月這街頭不打個三五回的。不是東家馬車撞了西家騾子,就是為了一籮筐雞蛋掀了人家攤子。哦要是趕上了三年一度百官進京述職的年底,那這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