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挪開眼睛的意思。

和從前一樣坦蕩的目光，但是又和當年不太一樣了……

以前賀初發現周遇在看自己的時候，周遇總是會不好意思的笑一下；他們分手以后偶爾他們目光對視的時候，他能看見周遇的眼眸深沉，帶著對他的深深地繾綣和一閃而過的恨意。

現在……現在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沒有了，像是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其實最難過的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恨著你，而是他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

周遇現在就是這樣，他在賀初面前彬彬有禮，實際上卻是在和賀初保持距離。

賀初心里一緊，但還是朝周遇笑道：“等了很久了？是不是很餓？你家廚房還沒有用過，我剛才就幫你收拾了一下，你這也沒什么食材，我也做不了什么好吃的給你，就下了碗面，你看行不行？”

周遇沒有回復，目光又轉向了冒著熱氣的鍋。

蒸發了的水蒸氣縈繞在灶臺前，時不時飄出來的一縷將賀初的臉掩在后面。

賀初的臉色被遮住了，周遇看不清明。

他忽然想起之前他們同居的時候，那個少年總是會在周末備上很多很多的食材，在工作日的早上給他做各式各樣早餐。

好像只是為了討他的歡心，這些周遇都放在心里，偶爾拿出來想想的時候也還是會覺得甜蜜。

只是忽然有些感慨，那些過了那么多年的小事，時至今日還被自己當成一個寶貝一樣。

賀初碰了壁，倒也不惱火，又自顧自的說：“這么久了你還是一個人過？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外面吃飯，要不要我有空的時候就過來幫你做個飯……”

“不用，想想?！敝苡隼淠木芙^。

賀初又接著說：“我也不來很多次，你要是哪天想吃飯了你就跟我說，我有空就過來，你這樣總在外面應酬對你身體……”

“賀初，”周遇似乎很沒有耐心，只聽了一半就出聲打斷了賀初的話，眉毛也微微的蹙了起來。

他只覺得賀初這樣的話聽在耳里莫名的有些難受。

都分手了，還說這樣的話有什么意義？

都沒什么關系了，再關心我也沒有什么必要了吧。

曾經我那么痛苦的時候你連電話都不接一個，現在又來費盡心思的……討好我？

他覺得簡直可笑極了。

于是他冷聲道：“你不覺得你這樣有些逾距了嗎？”

確實是逾距了。

兩個已經分手了這么久的人，卻在賀初的死纏爛打里又一次的待在了一個房間里，看樣子還要共進晚餐，賀初還毫不避諱的說著那些讓人會想入非非的話……

周遇知道賀初一慣很會說好聽的，從前聽著覺得甜蜜無比，字字珠璣，現在聽起來只覺得無比的諷刺。

諷刺他過去的舉動是那樣的可笑而卑微。

“不想逾距，”賀初瞧了一眼鍋里，覺得雞蛋已經快熟了，于是他伸手熄了爐子。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賀初接下來說的那句話就更清晰的傳入了周遇的耳朵，只聽見賀初苦笑道：

“可是喜歡，愿投其所好?！?/br>
——不想逾距，可是喜歡，愿投其所好。

周遇一直都很喜歡賀初做的面條，那時候只要早餐吃面，周遇的飯量都會比平時大一點。

賀初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讓周遇現在對他不那么抵觸，就只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來討他的歡心。

這個人再厭惡自己，但是吃飯的時候，口味的喜好總是騙不了人的。

周遇一怔。

賀初這話說的太過直白，也太過溫情，十年前他都沒有說過這么動人的情話。

從來沒有人會跟他這么表白，他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動?？伤植挥傻孟搿?/br>
這些話他是在誰身上練出來的？又對多少人說過這樣的話？

盡管是這樣，他心中的震蕩也是無法忽略的。

于是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賀初說完，沉默的盛了兩碗面條出來。

他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周遇再趕他出去，就是擺明了敵意了。

他讓出一步，看著賀初從他面前經過。

他果然是想和自己一起吃晚餐的……他等著自己下班，想必是也沒有吃飯的。

賀初將面條擺在餐桌上，又為周遇把餐椅拉開，一副紳士的模樣。

周遇的表情游戲復雜，看著賀初坐在他面前，捧著一張臉，笑意盈盈。

面條的香氣鉆入周遇的鼻腔里，一瞬間以前的那些回憶就又被勾了出來。

自己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吃過這樣一份是人用心準備的晚餐了。

這個“用心”不是說他家里的傭人做飯不認真，而是說做飯的人對他的情意。

他一個人太久，身邊的人多半都有著利益關系，這一碗面條來之不易，像是從十年前的某一個清晨穿越過來，被人擺在他的面前，供他回味。

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覺得自己有些餓了。

可他現在只是盯著碗里的那個荷包蛋發呆。

以前吃面的時候他們都是一人一個雞蛋，如今這兩個雞蛋全都進了自己的碗里，而且面條已經多得快要堆起來了，賀初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似乎是嘆了一口氣，然后將賀初的碗拿過來，用筷子將面條夾了一半給賀初，又把那個多余的雞蛋夾了過去。

周遇喜歡吃帶一點生的荷包蛋，而賀初喜歡吃全熟的，賀初應該是想讓他多吃一點所以把自己的那個雞蛋也夾給周遇了。

哪個雞蛋是周遇的，周遇只需要動動筷子就知道。

多年前的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只是沒想到賀初竟然也還記得。

他做完這件事后，又把碗默默的推了回去，賀初的目光讓他很不自在。

他是很餓，但是吃不下什么東西。

這碗面條代表的東西太多，都是他以前奢望不來的，現在……現在卻也不那么需要了。

人活得久了，在社會上磨練的久了，很多東西真的就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什么都想要，那是小孩子才有的想法。

“怎么不吃？”賀初忽然問，“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吃的，我那個……我這么多年沒給人做過飯了，其實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是你別嫌棄，別餓著了……”

他的語氣就像是一條討好人的小狗一樣。

“我記得跟你說過……不希望我們兩個之間還有除商業合作伙伴以外的關系?！?/br>
周遇沒有動筷子，也沒有一點想吃的樣子。

賀初剛才說的話讓他渾身難受，因為回憶牽扯出來的一點食欲都被他說沒了。

當初走的那么決絕，現在又擺出這副模樣做什么呢？

“是說過啊，可是我想做飯給你吃啊……大家都沒吃飯，不是挺巧的嗎？”賀初像是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