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
看、看樣子,應該沒有被發現……——也有可能被發現了呢!大人們都喜歡塔希爾,指不定沒有生他的氣……等等,塔希爾那家伙,會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了?就是這樣。出于心虛、氣憤、外加始終抹不掉的嫉妒,白天故意推了塔希爾的那幾學徒又過來找茬,試圖用兇巴巴的聲音掩飾自己的不安。他們的年齡都不大,被針對的塔希爾年紀更小,按理來說,這么一個瞧著很怯懦的小不點肯定會被嚇唬住。可事實偏偏相反。灰頭土臉的小不點壓根就沒理他們。沒錯,是連正眼都沒看上一眼的那種忽視。他甚至徑直繞過了擋路的人,一言不發地走了。學徒們:“……”“……這個臭小子!”領頭的大孩子氣得捏緊拳頭,只差一點就跳了起來:“你們都看到他那高傲的樣子了吧!都不許把吃的拿給他,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那道沉默離去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縱使只有小小的一團兒,縱使走遠了之后肚子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身后傳來先大聲后小聲的指責大罵,可他就是不肯給面子。由此可見,塔希爾“惹人討厭”的地方之一,大概就在這里了。無所謂,怎么都沒關系。眼圈微微泛紅的金發少年這樣想著,十分冷淡地把頭重新埋下。他先前不止鼻子額頭撞出了傷,被亞麻布遮住的膝蓋和手肘應該都被擦出了血,現在還在隱隱作痛。饑餓與疼痛相比,還算不那么需要在意的感受了。踏著清冷夜風,少年獨自回到了暫時屬于他的小窄間。其他學徒都是數人擠在一間房里休息,只有他來了不久,就分到了單獨的房間。霍勒斯大人沒有說明原因,塔希爾也沒有因此沾沾自喜。他起初覺得自己住在哪里都沒關系,來自其他學徒的嫉妒反而偶爾會讓他感到有一點點困擾……真的,只有一點點。但到了如今,他改變主意了,還是單獨住著比較好。一個人住在這里,不被其他人打擾,就可以放心地——這里所要提到的事情,關系到塔希爾目前只有短短幾年的一生中,涉及到的最大的“秘密”。一年前,塔希爾被父親送入神廟的第一天晚上。他得到了不可思議的“神賜之物”。那是一塊類似于石板的物體,表面卻光滑可鑒,在月色之下閃爍著奇異的瑩瑩光輝。無論是形貌還是材質,都不似此間之物,即使是少不經事的孩子也能隱約意識到這一點——應該,吧?當時的幼童注視著這方突然出現在他手邊的奇異平板良久,并沒有驚慌失措。他戳了它幾下,把發光的平板戳到光芒黯淡,最后悄然變得黑暗。隔了一會兒再戳,它又神奇地亮了。“…………”落在幼童眼里的光芒,比油燈的光更亮,竟可以比擬陽光的燦爛。因為這是在塔希爾獨自坐在角落,默默許愿“想要有光亮能夠驅趕走黑暗”時出現的東西。所以,沒有經驗、以為祈禱得到回應很正常的未來小祭司,理所應當地將之視作了神的饋贈。“神的饋贈”除了長得奇怪,一戳就會亮以外,竟然還有許多匪夷所思的功能。有一次不知怎么碰的,一閃一閃發著光的白色平板表面猛地一暗,顯現出了布滿似是字符的怪異紋路的畫面。塔希爾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才猶豫著猜測,自己偶爾能看到的怪異紋路是一種陌生的文字。那時他正巧在跟隨神廟負責授課的祭司大人學習文字,將會落在莎草紙上的圖形文字復雜而神圣,與前一種彎彎繞繞的“紋路”毫無相似之處。“唔……這是……”雖然遠比同齡人聰慧,但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深受限制的小塔希爾抱著腦袋冥思苦想,感到頭疼不已。目前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那就……很正常!畢竟,這可是“神跡”!嗯,嗯!把所有的疑難困惑都托付給偉大的神明之后,小塔希爾頓時豁然開朗。他白天在祭司大人的指導下學習書寫、圖畫、宗教神話和各項禮儀,稍有空閑,就會回到自己的小隔間研究“神的贈禮”上時而浮現的陌生文字。這一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壯舉,被小塔希爾視作神給予他的考驗。那時的他根本沒認真想過,自己在做什么不可為之事。不被本該是同伴的學徒們喜歡,被所有人針對排擠,私底下被人說成陰沉又傲慢……在絕大多數同齡人都還懵懵懂懂之時,小塔希爾已經明確了那些不善詞匯的含義。他對自己說:“沒關系,這些,都是神的考驗!”然后,頓了頓,又板著一張小臉補充:“反正那些人也不聰明,隨便說點什么他們都聽不明白?!?/br>嗯,很合邏輯。這么一來,小塔希爾對該理論深以為然,堅決要做最不合群但是最聰明的信徒。就算渾身灰撲撲也要昂首挺胸,驕傲地地從人群間走過,不給神明大人丟臉。剛好,在發現經過某些固定步驟后,用手指在神奇平板上寫寫畫畫后,平板表面會顯示出看不懂卻有規律的符文后,他便發掘出了新的愛好。——每天晚上鄭重其事地以手代筆,書寫下自己一天的經歷,以向護佑自己的神明大人匯報。比如:“平時用水澆灌的地方,長出了一朵美麗的花。我將它帶回來獻給您,作為歌頌您偉大的貢品?!?/br>“今天學到了一首文字格外動人的頌詞,我把它寫下來,希望能將崇敬傳遞到您耳中?!?/br>他還不會使用華麗的辭藻,所以,寫下來的東西樸素之余,滿是真實的情緒。一日過去,夜幕徹底降臨的晚上,又到了今日該向神做匯報的時候了。雖然又渴又餓又冷,但,塔希爾的虔誠讓他能夠戰勝一切困難!他極其認真地寫著:“今天學了……”“今天讀了……”“今天……”“……被推進了湖里,在覺得自己快要凍死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那個奇怪的男孩兒不聽我說話,我幫了他的忙,他還把臟東西涂在我臉上,還看我笑話……”大概是餓壞了,腦袋也有點發燒,導致意識不那么清晰。以往絕對不會寫出來的丟人事情,被塔希爾耷拉著眼簾,不知不覺地——很有可能是頗有積怨地劃了出來:“神啊,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世界上最討厭的這個小孩子——頭頂翹起來的那根頭發拽下來,獻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