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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水戰的能力,也不敢貿然帶兵深入外國追殺他們。只要進入瓊巴國境線,他們就像是一滴水灑進大海,誰也別想再找到他們的蹤影。蕭肅心中發寒,轉頭去看方卉澤,這個人從來不是說說便算,打從抓住他的第一天起,便做好了永不放手的準備。哪怕耶格爾不見了,病毒全部丟失了,沒人再能夠救他了,方卉澤也不打算放過他。他是真的要親手埋了他。可是,榮銳明明已經來了,就在他的身后,也許幾十公里,也許只有十幾公里……蕭肅內心忽然萌發出了一種極為強烈的愿望,想要在臨死之前,再看一眼榮銳。是,離開靖川之前,他是做好了永別的準備,可現在他后悔了。他想再見一面榮銳,告訴他十二年前鄭菲的死因,告訴他他的母親即使在生命盡頭依然愛著他,惦著他。他想把懷里的繪本完好無損地交給榮銳,指引他去到母親生前發現的世外桃源,找到那個原始生物,把它交給合適的人,完成她生前未盡的遺愿。熱血忽然涌上心頭,蕭肅真想立刻打開車門跳出去,一路狂奔,跑向那個用盡一切力量尋找他,解救他的男人。他們,只差一步了……蕭肅下意識握住了車門把手,然而下一刻,咔噠一聲,方卉澤鎖上了車門。瞬間清醒過來,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即使跳下車他也回不去,他連可以奔跑的健康的雙腿都沒有……蕭肅默默閉上了眼睛。他意識到自己最后的時刻,恐怕要到了。面對現實吧,命中注定他要孤獨地留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再也見不到榮銳了。他唯一能做的,是把方卉澤也留在這里。車停了,方卉澤熄了火。借著車燈的光,蕭肅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湖邊,不遠處水波粼粼,倒映著天際的星宿,微風送來陣陣濤聲,鯨湖的水在拍打著石岸。“你打算去哪兒?”蕭肅問方卉澤,“瓊巴?”“嗯,你猜到了?!狈交軡上铝塑?,從后備箱取了輪椅,將他抱下車安置在上面。“何必呢?”蕭肅按住控制器,說,“已經到了這一步,你何必呢?”方卉澤推了下輪椅,沒有推動。蕭肅說:“耶格爾死了,病毒沒了,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東非,ELYsion計劃已經徹底失敗,你何必還要帶我去瓊巴?”他仰頭看著方卉澤:“我已經這個樣子了,即使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你何必多此一舉?想親手埋了我還不容易嗎?你不是有槍嗎?”星光黯淡,方卉澤低頭看著他,臉藏在陰影里,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耶格爾沒有死?!狈交軡烧f,“昨晚的事一出,他就跑了。我接到布希娜電話,她說ELYsion的方位可能暴露了,讓我連夜轉移恩古夫去新基地。我去實驗室找耶格爾的時候,發現他走了,還帶走了一批重要的樣品和資料?!?/br>蕭肅愕然,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失望,在內心深處,他基本已經認定是耶格爾害了鄭菲,只是一直還留著一個念想,希望能親耳聽到耶格爾說出真相。想想昨晚耶格爾交出繪本時的表情,他又覺得這家伙跑得順理成章——目睹方卉澤長期以來的雷霆手段,耶格爾早已成了驚弓之鳥,哪怕只是聽到拉槍栓的聲音,也會認定子彈已經在飛向自己頭顱的路上。“剩下的東西都在車上,我把能帶的都帶出來了?!狈交軡蓪κ捗C說,“所以,ELYsion計劃沒有失敗,東西都在,人也都在,只要過了今天,我一定能找到耶格爾,讓他繼續從前的研究。你只要好好休養,至少還能活大半年……阿肅,我們遠沒有到絕望的時候?!?/br>黎明前的鯨湖清幽靜謐,只聽到湖水柔軟的波濤聲,他輕輕順了順蕭肅的頭發,語氣有一種神經質的溫柔:“我怎么可能殺了你?今生今世,我只剩下你了,我的過去,我的現在,我的未來,全都和你的存在系在一起?!?/br>方卉澤蹲下來,微微仰視地看著蕭肅,眼神純凈,近乎虔誠:“從十四歲到現在,我每一天都夢見自己站在懸崖上,身后是荊棘,面前是血海,腳下踩著刀尖……我覺得自己不是方卉澤,也不是石鵬的兒子,我根本找不到我自己?!?/br>一滴水掉在蕭肅膝頭,方卉澤的聲音帶著輕微的氣聲:“只有心里想著你的時候,我才覺得我自己是真實存在的……你信任我,依靠我,不為任何身份,只為我們從小到大的感情……我知道你不愛我,只把我當小舅舅,可是沒關系,我要這一點點就夠了,有這一點點,我就能踩著刀尖一直走下去,走下去?!?/br>又是一滴水掉了下來,他說:“我知道,你現在連這一點點也不會給我了,可是我又怎么能停下來?我只好每一天都騙自己,騙自己只要你活著,我所做的一切就還有意義……求你了,阿肅,跟我去瓊巴,活下去……讓我騙自己再久一些,人生其實短的很,只要再騙一騙,就結束了?!?/br>黯淡的星光從天穹灑落,照在他微仰的臉上,依稀映出淺淡的水色。遠處的風聲和著濤聲,與他清冷低沉的表白混響,有一種動人的悲傷感。可蕭肅只覺得毛骨悚然。這大約是他聽過的,最可怕的表白了。有那么一瞬,蕭肅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恩古夫,方卉澤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還有思想,是愛他還是恨他……“蕭肅”這個概念,在方卉澤的人生里,已經不具有任何生物學的意義,而是成為了一種抽象的圖騰,跟郝運來每天祈禱的虛無神明一樣,只要存在就夠了,根本無所謂真實。可悲、可笑,更加可怕。“跟我走吧,我說過要救你的,我一定做得到?!狈交軡蓪⑺某聊敵闪四S,起身推著他往湖邊走去。一艘船泊在一個用石頭隨意砌成的小碼頭上,方卉澤跳過去,搭了一塊木板,將蕭肅推到了船甲板上。“別動,等我拿行李?!彼洗a頭,往越野車走去,臨走之前還不忘撤掉那塊木板。這也許是最后的機會了……蕭肅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心一橫,立刻轉身往船艙里走去。這種船他還算熟悉,大學的時候幫蕭然安排過一次水上生日,后來有一陣心情不好,還租了一艘在瓏水河上住過一陣子。方卉澤拖著行李箱回來的時候,蕭肅已經回到了甲板上,裹著大衣,靜靜遙望著對面的山巒。“去船艙里吧,甲板上冷?!狈交軡砂研欣钕浞胚M船艙,從風衣內袋里掏出鑰匙,準備開船。一陣風吹來,船搖晃了一下,方卉澤打了個趔趄。蕭肅的輪椅沒有鎖輪,往左側一滑,重重撞在扶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