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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島愣了一下——在工作人員之后走進來的是穿著一身深灰色呢外套的隋輕馳。女工作人員連忙站起來,把自己坐過的椅子推回原位,說:“不好意思,那不打擾你們了!”隋輕馳走進來,女工作人員低著頭從他旁邊小心繞開,隋輕馳的保鏢就站在門外,鐘島也趕緊站起來,手里那張名片落在了地上。隋輕馳掃了一眼名片,沒有管它。門開的時候他看見鐘島單手收了那張名片,一不小心就記起自己初出茅廬的時候,別人遞名片給他,他也是想也不想就單手拿過來,他們就把他接名片的動作剪輯進了節目里,結果節目播出時他就看到一串串“沒禮貌”“沒教養”“沒家教”的彈幕狂歡。鐘島拘謹地站那兒,看隋輕馳走到沙發前脫了外套,就單穿著一件薄薄的深藍色針織衫,隋輕馳脫掉外套后從外套的兜里摸出一包煙,背對著他把衣服放沙發上時說:“名片要雙手接,沒人教過你嗎?”他的聲音不透過麥克風時很沉卻很醇厚。鐘島有點傻眼,接名片的禮節他真不知道,沒人教過他。隋輕馳在沙發上坐下,弓著背點煙時有些闊的領口垂下來,隱隱能看見有料的胸肌,鐘島發覺隋輕馳是裸穿著毛衣的,竟然讓他無端有點臉紅。他并不喜歡隋輕馳,但是不得不承認,隋輕馳很好看,介于帥和美之間,用帥形容他,他帥得有些柔,用美形容他,他美得很有雄性氣魄。“歌選好了嗎?”隋輕馳問。“我沒爆料?!辩妽u說。隋輕馳沒想到他說這個,抬頭看了他一眼,挑了下一邊眉毛,說:“我也沒在乎?!?/br>那樣子是真的不在乎。鐘島無話可說,只好報了歌名,是LOTUS的。隋輕馳皺起眉頭盯著他,鐘島有些惴惴,心想這是什么眼神,他是覺得我唱不了這首歌嗎?隋輕馳那叫人看不懂的眼神維持了幾秒又收斂了回去,說:“那就唱吧?!?/br>練歌房有一臺贊助的K歌機,鐘島走過去點好了歌,拿起麥克風。隋輕馳聽著鐘島的聲音,平心而論,他唱得不錯,技術上已經不輸給原唱,但氣勢上還是差得遠,這首歌沒有氣勢,就沒有表現力可言。只是……鐘島的聲音條件的確不錯,音域足夠寬,音色也足夠有穿透力,最重要的是,比他清澈。他想起那次和傅錯在別墅里的對話,手里的煙就這么拿著,沒有再抽一口。第一次抽煙是在什么時候?是在那個手機號碼打不通的第一百天,他已經有一百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原本打算去藥房買安眠藥,到了藥房,才發覺已經凌晨,藥店早就關門了。那天他戴著黑色的口罩和套頭帽,被困在藥店緊閉的門前,那種求救無門的感覺真的很難受,而他身后還跟著私生和狗仔,知道他們正在什么地方看著自己,看他倒霉,看他可憐,所以即使難受得要命,都無法喘息。他只得在狗仔私生的尾隨下又一個人晃蕩回去,好笑的是,他們跟在他后面,卻不敢靠近他,只敢遠遠地喊一聲“生病了嗎”“喝了酒嗎”“你不是還有通告嗎,這個時候還不睡啊”,被他們吵得煩了,他就朝身后豎中指,狗仔搶拍的快門聲此起彼伏,不過因為他只豎了一下就把手揣回去了,身后跟著的人不少在問“拍到沒”“沒拍到啊”,然后竟然有狗仔沖他喊:“你有種別這么快收回去??!”他邊走邊拉下口罩,慢悠悠地回:“這么喜歡我的中指???”說著回了一下頭,挑眉道,“求我啊?!?/br>狗仔們一邊拍他那一下挑釁的回頭,一邊氣憤地懟他:“隋輕馳你別太囂張,有人愿意跟著你是因為你現在太紅了,等你不紅了誰他媽理你??!”他聽了就好笑,摘下毛線套頭帽捋了捋頭發,又重新戴好,也不想干嘛,反正他隨便做個什么動作這些人就會玩命跟拍,逗逗他們罷了。趁他現在還紅。私生會懟狗仔“你們別惹他了”“看不出來他現在很煩嗎”,他聽著也覺得好笑,真他媽人間悲喜劇都趕在他身上上演了。往前走,經過一個通宵營業的煙酒鋪時他停了下來,看了一眼身后的幽靈們,拐進了店里,買了這輩子第一包煙。是一包萬寶路。店老板似乎認得他,還好心地提醒他:“外面好像有記者在拍你,沒關系嗎?”他抖出一根煙,有些好奇地放鼻子下嗅了嗅,太困了,卻睡不著,而這股煙草味也并沒有讓他精神,他揣好煙盒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沒事兒,就是給他們拍的?!比缓蟀褵煀A手里,對老板說,“幫我點一下?!?/br>老板幫他點了煙,他就拿著那只帶著火星的煙,仿佛揣著一把槍般走出來,然后勾下左耳的口罩,朝狗仔們的方向舉了下手里的煙,立刻就有不少單反鏡頭對準了他。隨意拍吧。這才是我。一百天不睡覺,我也沒在怕的。他將那根點燃的煙咬在嘴里,雙手抄在外套的兜里,掉頭離去。有私生在后面喊:“不要抽煙??!”“別抽煙啊哥哥!”她們越是這樣喊,越是慌亂,他就越是要痛快地抽,就像是一種報復,被那一口煙嗆得眼淚都快出來時,聽見有女生扯著嗓門喊:“你是歌手??!要保護嗓子??!”“歌手”兩個字陌生又刺耳,這一口煙讓他突然意識到,他不是什么狗屁歌手,唐杜和顧桑妮那樣的才叫歌手,他不是。他一直聽不習慣別人這么稱呼自己。他是一支名叫西風的搖滾樂隊的主唱,是被他的吉他手拋棄在這個世界的落魄主唱。…………鐘島唱完,放下麥克風,回頭等著導師的評價,隋輕馳把只抽了兩口的煙滅在煙灰缸里,抬頭看著他,像在琢磨什么,然后說:“這首歌的伴奏很厚,你如果唱得沒有氣勢,就沒有用。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挑戰這種歌,如果你要唱,我們得針對你的聲音改編曲,這個編曲,”隋輕馳看了眼K歌機的屏幕,“就只能做減法?!?/br>“好?!辩妽u點頭。“你的音域比原唱寬,這是你的優勢,所以,”隋輕馳站起來,走到鍵盤前拉開椅子坐下,他彈了最后一段副歌,“最后一段這里,我們升一下調?!?/br>原調已經很高了,轉調后變得更高,雖然只是漫不經心哼了兩句,鐘島也能感覺到這樣的高音對隋輕馳來說是如何的易如反掌。“轉完調以后,再回到主調上,”隋輕馳彈完,手放在大腿上,抬頭看他,“能做到嗎?”“……不知道?!彼睦锏谝淮斡悬c沒譜,這個音不是上不去,而是上去后還要能咬字唱歌詞,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好。隋輕馳往后靠在椅子上,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