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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一道道盤旋的漆黑漩渦,橫沖直撞,銳不可當。    白寒催動體內蠱蟲,咬牙抵御越發猛烈的襲擊。    身體里的血rou無時無刻不在被撕咬啃噬,她忍下劇痛,聲線顫抖:“……快走?!?/br>    這是在對身后的顧明昭說。    她今夜已經懷了必死的決心,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的性命――像他那樣的人,只要一直站在光明敞亮的地方,無拘無束露出微笑就好了。    蠱蟲的躁動已經到達頂峰。    少女單薄的皮膚裂開道道豁口,白衣被染成血紅。她如今的模樣一定猙獰至極,形如鬼魅魍魎。唯有顧明昭看到,在駭人的殺意里,白寒眼眶泛著薄紅。    她在哭。    煞氣滿身的怪物脊背顫抖,嗓音沙啞,像是用盡了渾身上下全部的勇氣,才終于開口對他說:“快跑啊。不要……看我?!?/br>    “你已經到極限了?!?/br>    溫知瀾相貌極美,目如桃花、靡顏膩肌,乍一看去雌雄莫辨,眼底一抹猩紅更添艷色,此刻笑得張狂,半張臉隱在邪氣之中:“你想引爆身體里的所有蠱蟲,妄圖換一個同歸于盡,對不對?那真是要讓二小姐失望了?!?/br>    他說著微瞇雙眼,將白寒上下打量一番:“我不會死,頂多身受重傷,但你嘛……在那個小白臉眼皮子底下被萬蟲噬心,徹底淪為一灘血rou,那種模樣可不好看?!?/br>    “你閉嘴!”    白寒咬牙聚力,靈氣有如長河泄洪,倏然爆開。溫知瀾不緊不慢,抬手一揮,屬于她的力道軌跡隨之偏轉,落在不遠處的水風上仙廟宇之上。    頃刻間白墻傾頹,被擊出一個不規則大洞,四周煙塵彌散,在交織的煙與霧里,顧明昭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水風上仙的廟宇破敗多年,早就無人參拜,但此時此刻,卻有個渾身是血的老嫗趴伏于雕像前,似是被巨響驚醒,右手微微一動。    是村長。    “水風的廟……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溫知瀾見狀更是興奮,手中再度聚力,砸向那座面目模糊的仙像:“當年你那樣對我們,帶頭害死我娘,如今還不是遭了報應,淪落成這副模樣!你有本事出來??!哈哈哈哈!”    當他時隔多年回到凌水村,做的頭一件事,便是來到水風上仙的廟宇尋仇。    沒想到當年香火旺盛的神廟已然無人問津,村子里更是沒有任何人記得他,溫知瀾怔愣片刻,旋即爆發出大笑。    這都是報應!水風當年仗勢欺人、好不得意,如今被所有人忘在腦后,只怕已經魂飛魄散,連一縷灰都不剩下。    神像腦袋被邪氣擊中,瞬間化作齏粉,頹然墜落。    倒在地上的村長聽聞此言,竟脊背稍弓,竭力抬頭:“這位先生……他曾真正存在過,對不對?”    顧明昭默然不語,暗暗握緊拳頭。    “小白臉,你年紀輕輕,應該沒聽說過吧?”    溫知瀾緩步走向老嫗,映出紅眸血色,宛如修羅。    他對著顧明昭說話,眼神卻并未落在后者身上,語氣里是十足的不屑:“三十年前,凌水村有個小神仙。當年他可是威風得很,自以為多么了不起,如今誰還記得他?就是個沒用的廢物。也只有這老太太,才會在深夜一個人給他上供?!?/br>    他話語落畢,已然走到村長跟前,邪氣漸漸纏上老嫗脖頸:“我記得當年你很崇拜他,對吧?老是叫什么先生先生,聽著就不爽。都這種時候了,還來廟里看他……我今日就算殺了你,水風又能奈我何?”    劇痛從脖子往全身蔓延,滿頭白發的老嫗眉頭緊蹙,混濁的雙眼中,溢出一縷清明亮色。    來水風上仙的廟宇,是她持續多年的習慣。今夜像往常一樣來到這里,卻不料遇見溫知瀾,被一掌擊中胸口昏死過去,直到那聲巨響出現,才悠悠轉醒。    此刻面對死亡,她心中雖有恐懼,更多的,卻是恍然的釋懷與坦然。    溫知瀾說……她曾經崇敬著一位先生。    原來那些若隱若現的情愫并非是假。    她所追逐的并非幻影,她向往的信念亦非虛構,曾經真的有那么一個人,無比真切地存在過,也無比真切地,被她所崇敬著。    溫知瀾笑得愈發放肆,正要把邪氣收緊,忽然察覺到身側一道冷風。    白寒的動作極快,寒氣擦著他側臉過去,劃出一道淋漓血痕。她不敢大意,繼而加劇攻勢,暗暗發力。    溫知瀾的實力之強,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正如他所說一般,即便她引爆體內所有蠱蟲,也很可能無法將他置于死地。    但至少……她不能讓更多無辜之人死在他手下。    邪氣浩瀚,隱約有淡淡的月色飄然落下,照亮廟宇中殘破的神像。    顧明昭顫抖著起身,任由劇痛一點點撕裂神經。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神廟,是用來寄托信徒們祈愿的地方。    若有人虔誠參拜,心愿會凝聚在神像之中,等他凝神去聽,能知曉所有人的愿望。    顧明昭已經很久未曾聆聽過了――神像中從來都空空如也,他不給自己希望,也就不會失望。    然而此時此刻,當他閉上雙眼,所剩無幾的靈力拂過神像手心,竟有道稚嫩的女孩聲線破開重重迷霧,輕輕來到耳邊。    “上仙上仙,你就是那個不知道名字的先生嗎?”她說:“大家都說村子里從沒出現過那樣一個人,但我總覺得,身邊像是缺了很重要的什么東西。我家里沒錢,原本是沒辦法上學的……是你辦了學堂,讓我們有念書的機會,對不對?”    聲音倏然一頓,再響起時,已是更大一些的少女聲線。    “先生,你今日過得怎樣?”    她心情似乎不錯,說著笑了笑:“我已經攢夠錢,能開辦學堂啦。對著雕像說話好奇怪呀,但是……說不定你能聽到,對吧?忘記你的模樣,對不起?!?/br>    然后是越來越多的聲音。    有個男人說:“老兄,雖然沒聽過你的名號,但總覺得你看上去賊靠譜。明天去李家求親,千萬要保佑我??!”    有個女人說:“看你雕像總覺得親切,真奇怪,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那一款啊。算了,神廟幫你打掃干凈了,不用謝?!?/br>    還有最初那女孩更為蒼老之后的低喃:“學堂辦得很好,先生,我算不算是延續了你的意愿?我體弱多病,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不過沒關系,已經有好幾個年輕人答應留在學堂幫工,無論如何,總會繼續下去的?!?/br>    她說著一頓,加重語氣,像是對她自己說:“就算我重病死去,不被其他人記得……那份意愿,也一定能繼續下去?!?/br>    或許謝小姐說得沒錯。    哪怕記憶消失不見,也還是會有這樣那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悄藏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