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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連那些被堆積在閣樓里的傀儡,身上所穿之物,也恰是整齊劃一的宮服。 楚幽滅國已有千百年,云水散仙待在歸元仙府那么久……居然還在模擬楚幽國中的景象嗎? 這個念頭從腦海深處倏地蹦出來,謝鏡辭來不及細想,就聽身旁的抬棺人長長嘆了口氣:“那位總算沒命了……她在的這幾年,皇上幾乎被迷得丟了魂兒,連太子位都心甘情愿留給她兒子當,嘖嘖?!?/br> “我們還在宮里,說這種晦氣話干什么?” 另一人出言將他打斷:“要是被旁人聽見,你這條小命可就玩兒完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位太子的身體也不好吧?” 一直靜默不語的中年男人插話進來:“貴妃就是因為體弱,連年大病小病不斷。我聽傳聞講,宮里太醫診治過了,以太子的身體來看,恐怕活不過十五?!?/br> “不是說皇帝找遍全國,給他尋了個一模一樣的替身?如今世道這么亂,不少王公貴族都這么玩?!?/br> 第一個說話的抬棺人冷哼道:“聽說替身不但要替他試毒擋傷,連氣運也會被太子吸走,變成他的壽命――不知道是誰被選上了,可憐?!?/br> 楚箏也是楚幽國貴族的替身。 可那縷神識在時間緊迫的情況下,雖然迫不得已附身于一具男性傀儡,云水散仙本人卻是不折不扣的女子,應該與他們話里的太子搭不著邊。 又有一名精壯青年道:“貴妃過世,皇帝恐怕會對太子更加上心。你們看見宮門前的那群道士沒?說不定就是專程請來給太子續命的?!?/br> 續命。 楚箏似乎也曾說過,為了給主子續命,宮中特意請來幾位道士,其中一人認出她的純陽之體,于是提了個法子,讓她放血救人。 難不成那個所謂的太子替身……其實就是她? 謝鏡辭心下困惑,戳戳裴渡胳膊:“我們先去找到云水散仙吧?!?/br> 既然是神識深處的記憶,就必然有個將其牢牢記在心里的主人,要想破開謎題、了解這段過往的真相,只能先行找到云水散仙本人。 或者說,此時還只是個小姑娘的楚箏。 由于歸元仙府有座和楚幽皇宮相似的建筑,謝鏡辭行至正殿,只覺一切豁然開朗,處處都透著無比熟悉的親切感。 她認真鉆研過地圖,雖然沒有親自把每個地方都走上一遭,好在記得大致布局,很快便帶著裴渡來到了太子所在的東宮。 比起其它地方,東宮雖然同樣堂皇,卻莫名顯出幾分緊繃著的窒息感。 侍女侍衛行得小心謹慎,無一例外低了頭去,即便有幾道人影路過,也安靜得宛如鬼魅,聽不見任何交談聲。 謝鏡辭有感而發:“這地方好壓抑,看來那位太子的脾氣不怎么好?!?/br> 她話音方落,就從房內傳來玉器碎裂的聲音,嘩啦啦響成一片,跟著男孩不耐煩的喊叫:“這么苦,讓我怎么喝?” “哎喲喂,太子殿下,這可是純陽之體的血,能保你延年益壽、去病去災,怎么就把它砸了??!” “我不要!” 男孩的聲音更大,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之意:“這種東西我才不喝!我要吃糖!糖!” 謝鏡辭飛快瞥裴渡一眼,朝他做了個口型:“你說對了?!?/br> 她說著往前,身體穿過朱紅木門,終于能看清房內景象。 房間里立著好幾個人,絕大多數是侍女模樣。中間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大小,五官平平,稱不上出眾,要說哪里最讓人印象深刻,大概是他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以及滿目的陰鷙與煩躁。 站在他身旁的公公一個頭兩個大,費盡口舌:“陛下下了令,這純陽之血必須得喝――要不這樣,我往血里加些糖漿,保證喝起來甜滋滋的,怎么樣?” 男孩聞言更氣:“我說難喝就是難喝!” 他說著頓住,目光望向角落里的一道影子,語氣不善:“平民的血入了我體內,我的血脈不就被玷污了么?” 謝鏡辭看看他腳邊碎裂的玉碗,又望望與太子殿下四目相對的那個人。 碗已經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碎渣,盛放于其中的血液四處散開,如同肆意綻放的殷紅花朵,殘酷且駭人。 站在角落里的人同他年紀相差不大,不但身形是一模一樣的矮小瘦弱,眉目竟亦有九分相似,若非衣物不同,兩人對視而立,簡直像在照鏡子。 要說兩人有什么差別,后者的模樣要更精致細膩一些,比起太子的滿臉不耐,目光安靜得有如死水。 謝鏡辭心下一動。 從進入這間房屋的那一刻起,她就隱約覺得眼熟。當初云水散仙被心魔所困,為了護住秘境,一縷神識竭力脫出,在即將陷入沉眠之際,藏進了一具少年傀儡里。 這會兒細細看去,無論太子還是角落里的人,都與楚箏附身的傀儡極為相似。 “是是是,平民的血統配不上您?!?/br> 公公呵呵賠笑,忽而笑意一凜,往身后迅速覷上一眼:“還不快來給太子賠罪!” 于是那人從角落里走出來,墻壁的陰影從臉上褪去,顯出毫無血色的瘦削面容。 當她開口,卻是被刻意壓低的女孩聲線:“對不起?!?/br> 看來這位真是曾經的云水散仙。 太子的模樣偏于陰柔,五官瞧不出太多陽剛之貌,陰惻惻盯著旁人的時候,更是顯出些許女氣。 要想找到一個相貌相同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難度極大。通常而言,六分相似就已經能叫人燒高香,因此遇見楚箏,哪怕她身為女子,還是被毫不猶豫帶進了皇宮。 亂戰時期的替身,無異于王公貴族的擋箭牌,屬于一次性消耗品。 她只需要穿著男裝,日復一日壓低嗓子,模仿出少年人的聲線,乍一看去與太子無異,便已經達到了目的。 “太子,她已向你道歉,這血,咱們還是得繼續喝?!?/br> 嗓音尖細的男人揮了揮手,招來不遠處一個侍衛:“周遠,再去給她放血?!?/br> 謝鏡辭眉心又是一跳。 楚箏曾經告訴過她,在為數不多的記憶里,被她常年上香悼念之人,正是名為周遠。 如今的小女孩身量瘦小、面色慘白,哪里禁得起這般折騰。 她面無表情,沒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思,倒是聞聲上前的少年侍衛愣了愣:“大總管,倘若再放血,她受得住嗎?” 男人拔高嗓門:“是她重要還是太子重要?” 于是少年來到女孩跟前。 周遠相貌清秀,眉宇之間透了少年人獨有的凜然正氣,當小刀落在女孩手腕,眉間一蹙:“抱歉?!?/br>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別怕,我不會用太大力氣?!?/br> 女孩靜默不語,眼看著手腕上血流如注,連眉頭都沒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