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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就指望斯塔西會開車來追,這群不學無術的白癡。瓦西里跳進巷子里,向人潮涌動的大街跑去。輪胎摩擦地面的噪音傳來,一輛黑色轎車擠進小巷,全速向他沖來,瓦西里一頭撞進游行隊伍里,粗暴地推開那些吃了一驚的男男女女。車猛地停住了,徒勞無功地按了幾下喇叭,兩個斯塔西鉆了出來,身上的制服馬上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劊子手!”,引起了此起彼伏的響應。那兩人嚇住了,其中一個朝天開了一槍,人們停了一下,繼續向他們包圍過去。瓦西里沒有再看下去,擠出人群,鉆進馬路對面的橫街,所有店都關著,樓上公寓的窗戶也都漆黑一片。他停下來辨認了一下方位,向火車站的方向跑去。轉過街角的時候迎面走來了幾個東德警察,瓦西里快步躲進一個門洞里,背緊貼著上了鎖的大門,不過那幾個穿著制服的人似乎也急著躲起來,根本沒有留意到他。瓦西里對著磚墻深吸了一口氣,逃跑激發的腎上腺素退去了一點,十一月的寒意刺穿外套滲進來,他拉上拉鏈,豎起衣領,探出頭去,確認街上沒有人了,才繼續上路。血還在滴滴答答地順著手指淌下來,他邊走邊按緊傷口?;疖囌厩暗臋z查哨已經沒有人了,形同虛設,一頂邊防軍制服帽丟在地上,看上去很不現實。奇跡般地,火車還在運行,月臺上擠滿了要到西方去的人,再也沒有人查驗護照了,滿地都是東德身份證的碎片,三個海關工作人員靠墻坐在地上,輪流抽同一支煙,眼神呆滯。瓦西里快要走到站臺的時候,一個戴著黑色漁夫帽的男人扔掉煙頭,突然向他撲來,從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多年前的訓練被觸發了,瓦西里用后腦勺撞襲擊者的鼻子,掙脫開來,用手肘猛擊對方的臉。戴漁夫帽的男人后退了一步,但沒有倒下,拳頭擊中了瓦西里的肋骨。他倒抽了一口氣,側身躲過了下一拳,用力踹襲擊者的膝蓋,那人痛叫了一聲,總算倒在地上。這不是唯一一個穿便衣的斯塔西,至少還有兩個人從車站的不同角落里沖出來,想截斷通往站臺的路,幸運的是瓦西里比他們都靠近月臺,徑直跑向即將開出的火車,這不是他原本想上的那班,但他的選擇不多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瓦西里想也不想就一拳招呼過去,甚至沒有停下來看是誰。瓦西里在門關上前的最后一刻跳上去,火車發出嘆氣般的嘶嘶聲,顫動了一下,開始緩緩移動。至少五個乘客和列車員在瞪著他,列車員盯著他流血的手看了半天,憐憫地搖搖頭,把他當成了趁亂逃出東德的可憐難民,沒有問他要票和身份證明,走開了。瓦西里靠在車門上喘氣,肋骨隨著每一次呼吸隱隱作痛,后腦勺也是。他整理了衣服,到餐車偷了一瓶伏特加和一塊餐巾,走進逼仄的洗手間,鎖上門,先喝了兩口,再用烈酒沖洗傷口,草草包扎起來。繼續喝酒,直到雙手停止發抖為止。火車在夜色中向南駛去。第25章1979年,就是瑪格麗特·撒切爾就任英國首相的那一年,彼得生平第一次跨過了英吉利海峽,到倫敦去履行新的職務。這位二十七歲的克格勃少尉算是從巴黎平移過來的,頭銜仍然是副站長,不過他擁有一項別的副站長不會有的特權:一條直達科里亞叔叔的電話線。不久前那場抓捕內jian的丑聞過去之后,倫敦站站長尼基塔·尼古拉耶維奇·里耶夫名義上仍然指揮著這艘深入敵方水域的小船,但實際掌舵的人已經換成了彼得,所有人都明白,所有人都同時假裝不明白。尼基塔·里耶夫親自在使館迎接彼得,甚至辦了一個小小的酒會,有伏特加和抹在咸餅干上的魚子醬。不過對彼得來說,真正的慶?;顒邮鞘逄熘蟛艁淼?。軍情六處在灣水街為他安排了另一間安全屋,藏在一排普通住宅里,通過樓梯和一家小小的咖啡館相連接。彼得現在掌握著情報站外勤的排班表,能輕而易舉地為自己創造安全的空檔。路線和指示藏在一個皺巴巴的糖果紙袋里,紙袋提前十二小時丟進某個有特定標記花圃里,彼得在回家路上假裝撿鑰匙,拿走了小紙袋,按指示找到了咖啡館和樓上毫不起眼的小公寓。布蘭登肯定一直在窗邊看著,因為彼得還沒來得及按鈴,他就打開了門,把蘇聯朋友接進去。情報官和線人這次的擁抱帶著真正的熱情,兩人都笑著,互相拍對方的后背。在場的還有軍情六處蘇聯辦公室的兩位成員,一位是負責設計暗號和保障通訊的分析員理查·米爾頓,從馬賽開始就跟進“信風”,因為不善言辭,每次和彼得眼神相交就緊張地捏自己的手。另一位是布蘭登的上司,卡羅琳·羅克韋爾,這位女士給彼得的感覺就像換了一個性別的科里亞叔叔,猶如一只瘦削的、戴著眼鏡的谷倉貓頭鷹,散發著一種奇妙的、介乎于軍官和博物館長之間的威嚴。彼得一直都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這就是為什么布蘭登說話總是傾向于用“我們”而不是單數的“我”,但這是四個人首次在同一個地方出現。羅克韋爾和彼得握了手,給他看今天特意帶來的兩份禮物,第一份是軍情六處贈與彼得的勛章,第二份是封手寫的短箋,來自彼得本該在巴黎殺死的那個未具名的目標,感謝彼得為“和平”作出的努力。這兩份禮物當然都不能帶走,羅克韋爾給彼得一分鐘看完那封短短的信,收回來,當場燒掉了。直到這時候,彼得才第一次從布蘭登口中聽到了事情的全貌。那個差點釀成災難的前軍情六處雇員,反間司給他的代號是“海藻”,不為什么,隨機分配的?!昂T濉彼氖龤q,到今年三月份就為軍情六處服務二十年了,不出色,但也不出錯。有酗酒的習慣,但這沒有引起注意,要是嗜好酒精構成問題,那軍情六處負責對外情報的一半人都要被開除。賭博的習慣是他二十多歲時就有的?!昂T濉睆奈唇Y婚,但有一個若即若離的意大利情人。“是情人的問題嗎?”彼得問。也不完全是?!昂T濉焙退囊獯罄鹦娜チ艘惶怂鱾愅?,也就是情/婦的家鄉,從反間司取得的賬單看來,他們在一家海濱旅館住了五晚,然后買了從索倫托去羅馬的火車票,再從羅馬返回倫敦。沒有人知道“海藻”在意大利干了什么,他回來之后典當了外祖母留下的一條項鏈,接著又零零碎碎賣掉了好些父母留下的家具、初版書和珠寶。布蘭登的推論是,“海藻”在意大利賭輸了一大筆錢,急著償還,在賣掉了自己能賣的東西之后,就打起了情報的主意,克格勃出了名付錢爽快??烁癫獋惗卣菊鹃L的住處隨時都有人監視,“海藻”留了個心眼,趁監視人員交班的時候去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