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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約好的旅行沒有中止,賀洗塵駕著馬車和格歐費茵他們四處旅行,每到一處,便記錄下當地的風土人情,寫成長長的信,封上火漆,寄給默里和奧菲利亞。秋風乍起,遙遠的部落小鎮便開始祭奠神靈,祈求豐收。吟游詩人們圍著篝火唱歌,漂亮的女孩跳起嫵媚生動的舞蹈。賀洗塵悠悠撥弄琴弦,在火光中格格不入地吟唱英雄的贊美詩。“唉,浪費了,這個時候明明唱情歌最應景、最討小姑娘歡心?!备裉m特搖頭嘆氣。“那你去跟別人學習學習?”格歐費茵斜著眼睛問道。兩人不約而同沉默了半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后,取過賀洗塵的豎琴,扯起沙啞的嗓子唱起思鄉的愁緒。卡卡羅和弗提湊在火堆旁烤雞翅,銅藍色的眼睛映照出蜂蜜色的視野。娜塔莎咬著糖粒吃得正歡,手里還拿著畫集翻看。賀洗塵無事可做,便伸了個懶腰,匯入人流,打算去一睹神靈的通天塔。“哎喲!”他突然撞到人,連忙站穩,伸手拉住瘦弱的小姑娘,“沒事吧?……”朱麗葉抱著胖乎乎的橘貓搖了搖頭,她驚惶地張望四周,遠遠看見萊修冷著張臉買了兩串糖果,便欣喜地笑了一下。她將垂在臉頰邊的頭發勾到耳后,抬眼卻見陌生的黑發青年愣愣地盯著她瞧。神靈的通天塔燃起煙花,金色的火光將賀洗塵唇角的笑意照得格外溫柔:“你好哇?!?/br>第95章君問歸期未有期(1)八月末,積成一團的黑云翻滾攪弄,在天空橫行無忌。烈陽暫且隱蔽起來,日光和地上的影子分不出明顯的邊界,如同模糊陰郁的霧。林伯看了眼腕表,又轉頭看了眼厚重穩健的大門,汽車的鳴笛聲終于讓他緩緩松了口氣。低調的黑色林肯在花園別墅前緩緩停下,他上前打開車門:“譚先生,小道長在會客廳等您?!彼D了一下,低聲提醒道,“六少爺好不容易來回信,您跟那位小道長親近些,或許能打聽到六少爺的下落?!?/br>男人眉心一蹙,見老人家期盼的神情,還是應允下來。「譚先生」不姓譚,姓蘇,全名蘇譚,是蘇宅的繼承人。至于林伯口中的六少爺,卻是他的六叔。他十五那年,六叔跑上山做了云游道士,爾后閑云野鶴,愣是沒回家一趟,只偶爾寄回兩封信。這一次破天荒送了個小道士上門,林伯哪能放他走?“先別告訴爺爺?!碧K譚囑托道。“我明白?!绷植畤烂C地點頭,在理發店重新染黑的頭發油光水滑,紋絲不動。之前有膽大妄為的假道士自稱是他六叔的同門,結果害得老一輩空歡喜一場。但既然能讓林伯特意叫他回來,要么騙術高明過人,要么真的和六叔關系匪淺。蘇譚放下心,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輛鳳凰牌老式28自行車大喇喇地霸占了一個停車位,根據其銹跡斑斑的鐵框,足以判斷年頭之久,少說也得二十幾來年。他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舉步走進門中。蘇宅罕有人至,年紀大的貪圖熱鬧,年紀小的要讀書,于是蘇譚便形單影只地住了進來。有時公司事務繁忙,半月不歸也是常事。夜晚回到家里,也只有人造的燈光長明。這一次卻有些不同。柳青色的窗簾拉到兩側,薄薄的天光照出一方日影,正中間亮著一盞燈,垂垂地灑下白色的光輝。身著藍黑道衣的少年正給杯中的杏花枝添水,神色柔和,聽見他的聲響,便轉過頭,笑問:“回來了?”賀洗塵的長發在頭頂盤成發髻,用一根削得光滑修長的黑檀木簪束好,碎發隨意散在眉側,舉手投足之間如霞明玉映。只是世外仙人的裝束落在市井里,就有些古怪了。蘇譚腳步一頓,略微不自在,卻也頷首應道:“嗯?!彼犃植f是個唇紅齒白的小道長,卻沒想到這樣小,比留學回國的堂弟蘇觀火還年少,恐怕也就十八、十九歲。“在下懷素子,此番下山,沖玄子師兄——就是你六叔特意囑咐我要把這封家書交到你手中?!辟R洗塵做事從不含糊,沒多說一句廢話,便把信遞到蘇譚面前。信紙夾層中漏出半個堅硬的邊角,照片上的男人胡子拉碴,睜著一雙死魚眼擺出剪刀手,無精打采地望向鏡頭,白瞎了一副俊朗的好相貌。……就是他家六叔無誤了。“事情既已辦妥,譚先生,告辭?!辟R洗塵無意多留,拿起擱置在腳邊的斗笠和水杯中的杏花枝,拱手道,“重陽節前若有難事,可去城東天橋底下尋我?!?/br>林伯突然咳了一下,杏花枝也跟著抖了一下。小道長風塵仆仆,恐怕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頭,怎么說也是六叔的師弟,該照顧還是照顧著點。在談判桌上大殺四方的蘇譚第一次感到為難。很小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任何人都有不擅長的事情,譬如他從來無法自如應對學習和工作之外的寒暄。簡而言之,就是個話廢。話廢能在兩千人的大禮堂中和記者的閃光燈前應答如流,一點都不在怕的。但要話廢買瓶醬油,好比推他進槍林彈雨的戰場,別人坦克大炮機關槍,而他手里的菜刀還豁了個口。所以主動留客究竟要怎么cao作?拿出談判桌上的氣勢把菜刀架到他脖子上?高冷霸總譚先生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賀洗塵說走就走,從不拖泥帶水:“我與道友有約,不必掛礙?!?/br>九月初九,道門相聚「小方壺」。沖玄子說讓他去開開眼界,順道送封家書。賀洗塵哪會信他的鬼話,那個沒臉沒皮的老家伙才不管,把竹編的斗笠戴到他頭上,就把人扔下山。兩袖清風的賀道長揣著張身份證,踩著二八大杠,一路算命卜卦賺香火錢,凌凌的鈴聲從深山響到公路邊上。他按捺住殺回道觀的心思,盤算著怎么在「小方壺」上坑沖玄子一把。“就此別過?!辟R洗塵施施然行了一禮,舉步將離,門口卻忽然伸進一個紅毛腦袋,鬼鬼祟祟地往屋里張望,下一秒猛地嚎哭起來:“譚哥救命?。?!”他一邊嚎,眼淚沒掉半顆,還朝詫異的小道長眨了下眼睛。蘇譚頭疼不已,冷酷無情地沉聲斥責道,“蘇觀火,你給我滾出去,丟人現眼!”“譚先生,還是讓他進來吧?!蓖W∧_步的賀洗塵卻淺笑著,系在腰間宛若帶劍的杏花枝悠悠點了下頭,“畢竟性命攸關?!?/br>蘇譚還不清楚自家堂弟的德行,想來是把錢花光了才到他這叫救命:“他這人沒大沒小,就喜歡鬧著玩,道長無須當真?!?/br>賀洗塵不置可否地撇了眼慫不吧唧縮著腦袋的蘇觀火——他的皮膚極白,在火燒云似的紅發襯托下,隱隱能看見青紫的血管如蛛網一般,從衣領下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