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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走的很早,因此那個朋友所口中的近況,反而是最準確最能讓人相信的了。正因如此,沒人想到容雪淮正需要被營救。他只能活在恐嚇、疼痛、辱罵中,靜靜等待著他的死亡。容雪淮在之前的暗中走訪調查里,已經把對方的眾多手段摸的很透。然而如今親身體驗,也確實很難吃得消。除了他十指一截截被砸斷的骨頭,內出血嚴重,肋骨斷裂,就連呼吸都是折磨的境況,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胳膊上的針孔。第一次發作的時候,容雪淮堅持了一個多小時。最后連監管的人都有點不耐煩,長期拍著如此固執又單調的畫面,讓他們端著攝影機的手都發酸。那幾個人一起商量了一下,出去隨便拉進來了一個怯生生、瘦巴巴的小姑娘。他們當著容雪淮的面打她、侮辱她、欺凌她。在長期的虐待下,容雪淮的精神本來就在崩潰邊緣,如今面對這樣的事情,心理底線終于徹底轟塌。他們想要什么,無非是他容雪淮的求饒與慘嚎,這有什么不能給?這有什么辦不到?容雪淮咳出一口血沫,覺得之前的堅持無謂的有點可笑。他用嘶啞的聽不出原音的嗓子說:“你們想拍什么畫面?我叫的多慘能被你們拿來給人以儆效尤?你們說吧,只要你們現在停手?!?/br>他服軟了。一個男人哈哈的大笑出來,他問容雪淮,早這么乖乖的多好,他們也就早給容雪淮一個痛快,何必鬧到這個地步。何必鬧到這個地步。折磨小女孩的行為還沒有停下,因為這樣做容雪淮的求饒嘶吼聲會格外情真意切、撕心裂肺,很快就會讓血rou之心不忍聽聞,戰栗發抖。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那個無辜的女孩兒已經失去了生命。在最后的最后,在容雪淮不可置信又痛心疾首的淚水里,一根細鐵絲繞上了他的脖子。他本以為自己再沒有機會醒來,誰知睜開眼睛,他竟然在一個三歲幼童的身體里。而這個幼童的身邊,就是他那形貌慘不忍睹的尸體。容雪淮曾懷疑過自己是“奪舍”而吞噬了一個孩子的靈魂。直到后來正式踏入修道,多方收集查詢有關“奪舍”的資料,最終才確定自己只是進入了一具毫無生命的尸體。那個孩子的軀殼確實在他的靈魂入住前就失去了所有的生理特征。容雪淮的師父和師兄恰好路過此間,他們之前曾殺死過一隊嗜好殘虐的魔修,而在稚子身體中的容雪淮,因他原本的尸體的情況,被認為是魔修手下的幸存者。他們妥帖的保管了容雪淮的尸體,然后把當時已經精神崩潰,對外界一切都格外冷淡,提不起什么興趣的容雪淮帶回了映日域。而在這期間,一直是容雪淮的師兄在照顧他。他對于不給自己一點反應的容雪淮格外耐心溫柔。容雪淮永遠都記得,那個人曾在一天里教他說過三千多遍的“師兄”。后來他再回首想想,要是那天他硬下心腸,不對那第三千零一遍的師兄做出反應,也許后來的一切都不會有了。不會有師父師兄,不會有全心信賴,不會重新點燃心中的火焰,但也不會再被最信任的人從自己背后傷害。——————————容雪淮慢慢的講,溫折默默的聽。每當說到比較凄慘的部分時,容雪淮常常會斂口不言,或是輕描淡寫的用三言兩語一筆帶過,甚至會語焉不詳的做一點彼此心照不宣的遮掩。他講一小會兒,就會停頓一下。不是為了仔細回憶,而是為了平復自己的心緒。溫折緊握著他的手,不愿輕易放開。他聽容雪淮給他講那個奇異又美麗的前世,聽容雪淮說到了他自己死亡的原因和方式。聽到容雪淮重新醒來,在一具新的尸體里渡過了一段幸福的時光。然后,這段快樂的時光就在極獄之淵戛然而止。世上再沒有映日域二弟子容雪淮,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殺名赫赫的菡萏花君。容雪淮的講述細碎而漫長,溫折靜默的聆聽著他的訴說,不作出任何打斷。他的愛人的聲音依然悅耳又溫柔,但溫折聽在耳里,卻覺得這宛如一場在心上的凌遲:他真的從未想過,容雪淮竟然曾經有過這樣的過往。當容雪淮垂下眼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后,這場單方面的敘述終于結束了。“全部的事情,也就是這樣了?!比菅┗捶潘缮眢w,把自己靠在椅背上,仿佛面對塵埃落定的局面,正等著什么審判似得:“讓你失望了,卿卿,我其實是個軟弱的人,心中常存因過往而產生的不安。我盡我所能的去寬容去愛,但在最關鍵的時刻,我還是沒有學會信任?!?/br>“這段時間我對你很不好?!比菅┗从行┩纯嗟拈]上了眼睛:“謝謝你還一直在為救我而努力,也謝謝你用愛和承諾把我帶離心魔。但現在你也看到了,真實的我也許和你所愛的人南轅北轍。卿卿,溫折,如果你想離開……”“我為什么要離開?”溫折向著容雪淮的方向湊了湊,他們的面孔緊貼著容雪淮的:“在我一開始懦弱的像一灘爛泥時,你覺得我是個不值得一提的廢物嗎?我愛你難道是為了你的強大嗎?我是愛你的善良,愛你的溫柔,愛你的包容,更愛你高貴的靈魂?!?/br>“我怎么會因為你有脆弱之處而離開?雪淮,你是我的愛人,我的導師,我的朋友,我的兄長。你是我的光。你教我的一切構成了溫折的靈魂,你在最初給我的啟蒙和愛幾乎就是我的信仰。我有什么理由離開你?只因為你現在特別需要我的安慰和愛嗎?”溫折站了起來。他緊緊的抱住了容雪淮,把坐在椅子上的容雪淮的頭按在了自己的懷里。“你已經給過我那么多的愛,雪淮。哪怕你現在就斷掉對它的供給,今后也只單方面的向我索取它,但只要我的生命還存在一天,我對你的愛就不會枯竭。如果需要愛,就請盡管來拿吧。你種下了種子,理應收獲所有的果實——雪淮,我只怕你摘不完?!?/br>容雪淮沒有說話,只是慢慢的抬起手來,環住了溫折的腰。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沒有想到今生還會說出這件事。過去的陰影曾被他打成一個小包塞進心里的角落,但是那種來自潛意識中的軟弱和自我防衛卻無法克服。直到現在,陳年的傷口終于重新展現于光天化日之下。擠干凈膿血,被人妥帖的上好上藥,可以有余地慢慢的愈合。溫折的六條尾巴都伸了出來,和他的手臂一起纏緊容雪淮。那六條大尾巴蓬松松、毛絨絨、暖洋洋,被它們抱住時,就仿佛接觸到了某種實質性的幸福。他曾經把溫折從地獄中拉出來,現在是溫折把他從心結中放出來了。一開始是容雪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