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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下)每次顧颯清犯了什么錯,出來打圓場的反倒是大人,這次又因為顧母還躺在病床上,雖然禍是顧颯清闖的,但“受害者”都一個勁袒護,這個家里剩下的兩個男人就也不好再說些什么,除了顧颯明,剩下那個也是個心慈手軟的。顧颯清在顧母幾番做著“和事佬”的鼓勵勸導之下,磕磕巴巴總算鼓起勇氣,主動跟他哥哥認了錯,然而不見有回音,便越講越委屈,反倒哭了起來。這一哭惹得一旁的父親樂呵呵笑著把他往顧颯明身上推:“我們再看看哥哥有沒有生氣,下次再這樣那就真的是會沒人要了,再去認個錯,就沒事了?!?/br>顧颯明接住扶好,捏著顧颯清的胳膊:“是要跟mama道歉?!?/br>這便是低氣壓已經過去了,顧颯清說完一句“mama對不起”就反身賴到哥哥身上,憋了好半天的勁兒終于一股腦發泄出來。離開前顧母還有一個檢查要做,醫生帶著一名小護士進來,小護士去拉床簾,在一旁做著準備工作,顧颯明便帶顧颯清先出了病房。顧颯明在走廊里看了一圈,喝止在他旁邊一直哼哼唧唧的人:“顧颯清?!?/br>顧颯明讓顧颯清在椅子上坐好,表情嚴肅。“這是在醫院里,mama是因為你才住進的醫院,我今天不跟你追究了不代表做錯事就不需要付出代價,顧颯清,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如果是為了挑戰所謂的底線,走歪門邪道以此博得關注,那只能說明上次那一晚上我全都白說了。你是知道哥哥的,別讓我失望,聽到了嗎?”他放低了聲音,聽上去不溫不火,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嚴厲。顧颯清看起來又快哭了,抬手抹了一把眼淚,扁著嘴說:“聽、聽到了,我不是故意的......”顧颯明給他擦了眼淚,讓他好好待在原地坐著,然后看著病房走廊盡頭的廁所綠標,匆匆走去。也許今天早上答應祁念帶他來這里,就是個錯誤的決定,顧颯明邊走邊想。祁念這個廁所未免上得太久了。晚上洗手間只有一盞長明的燈亮在進門的洗手臺處,其余地方都是聲控開關,靠里的區域稍顯昏暗。顧颯明看著像是沒有人的洗手間,皺眉往里面邁了兩步,頭頂的燈便尋聲而亮,燈絲“咔咔”地響了兩聲。“祁念?”他喊了一聲。一個隔間處的門打開,走出一個中年男人,朝他看了兩眼,洗完手就離開了。顧颯明心里說不上著急,他知道祁念一向很聽他的話,即使這個“一向”只有短短不到兩周時間。祁念身上聚集著非典型的早熟與單純。而顧颯明曾經把祁念定義成“不可理喻又毫無閃光點”的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態送出了一輛最終被祁念扔掉的賽車,持著他慣有的不在意對祁念難以融入集體選擇了漠視。顧颯明為此第一次向別人,向他的弟弟道歉,說了對不起。即使他沒有做錯過什么,他一向一視同仁,對待無關緊要的人哪怕知道那是自己的親弟弟,都不留余地。沒有人本就該對誰好,面對冒犯,顧颯明怠慢冷漠以對,似乎是合理的。但他也后悔。于是這便是他犯下的低級錯誤。顧颯明不著急地走到洗手間的窗戶邊,冷靜清晰地看了看外面曲徑幽深的花園小路,以及隔著幾棟樓房跟一道圍墻的車水馬龍,神經卻是緊張的。城市的盛大喧囂和它背光處的靜謐影子其實沒有什么差別,所謂的情緒都是由看見的人所賦予的。祁念從17樓到18樓的過道窗口走下來,剛剛對著窗口看見了什么他全不記得,具體腦子里想了什么也不清楚。他覺得自己回避了太久,這不該是他的作風。祁念想立馬見到顧颯明。“哥,你干嘛去了,怎么這么久......”洗手間門口,顧颯明看著找來的顧颯清說話細聲細氣,垂頭喪氣的樣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腦勺:“你先回去再陪陪mama,等會要跟爸爸回家了,得把作業寫完,知道嗎?”顧颯清腦瓜轉得很快,聽了不情不愿地點頭,含糊卻霸道地說:“那你要去哪兒?你別去找......我不喜歡他?!?/br>除了偶爾在各間病房里進出的醫護人員,整個樓層都很安靜,顧颯明沉默了一陣,問:“為什么?”顧颯清把頭往旁邊一扭:“我就是不喜歡他,他們家那么大的別墅,干嘛還來我們這兒,炫耀嗎?哥哥你不也不喜歡他們家么?!?/br>他不覺得自己想的有什么錯,頭頭是道地講完,一偏頭,像是被嚇到了一般噤聲,往顧颯明那邊縮。祁念是從樓梯拐彎處出來的。他一手捏著自己的書包肩帶,另一手垂放著,無聲無息地站在那兒。他長得很白,皮膚裸露在空氣和燈光里的部分都泛著瓷白的光澤,幾乎要與身后的墻融為一體。尤為像個木偶。祁念格外黑白分明的漂亮的眼睛闔了闔,陰森地直視過去,如同木偶被詭異地附了身。久違地做起惡意游戲,祁念看著跟他對視不過半秒就被嚇得要躲的顧颯清,心里不忘短暫地感到暢快。——這才是真正的小孩子,被寵愛浸泡著、還在長大卻長不大似的孩子,刁蠻任性,恃寵而驕。若要對付,應該不成多大問題,祁念不當回事地想。但他也沒有多少興趣,所謂的嫉妒,只讓他更想擁有顧颯明的重視而已。或者說,是想要偏愛。緊接著下一秒顧颯明就轉過頭,看到了他。回別墅的路上,他們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公交座椅一個一個緊挨著,顧颯明的手臂便也和他的挨著,溫度夠了,可祁念卻一身虛汗,心口發冷。汽油燃燒的尾氣氣味順著呼吸灌入祁念的五臟六腑,毫不留情地翻攪著他脆弱的神經,惡心感愈演愈烈,祁念的手抓在椅子側邊,把本就剪短的指甲摳得凹在堅硬的塑料板凳上。前面的司機一個急轉彎間,祁念因為慣性一傾一仰,猶如翻江倒海一般的感覺迫使他不得不往旁邊抓住了顧颯明的手臂。顧颯明轉頭,一眼看見他在車內昏黃燈光下慘白的臉色,飛快地探出另一只手扶住他:“祁念,你怎么了?難受嗎?”顧颯明不等祁念回答,就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帶到后門站著。說是站著,祁念后背幾乎全靠在顧颯明身上,虛浮的雙腿撐不起多少力,卻在之后一站路的時間里沒有踉蹌過一下。他跟顧颯明在就近的下一站直接下了車。祁念坐在人行道綠化帶的石板凳上,頭頂的香樟樹被夜風搖得窸窣作響,斑駁的樹影落在祁念身上。他下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