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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挺早今天,”徐礫久違地在早上這樣跟祁念打招呼,“數學卷子最后一題借我看看唄,你上周班會寫的那張?!?/br>為表酬謝,徐礫一邊從他后面繞過,一邊放了一盒牛奶放在祁念桌上。祁念默不作聲地從抽屜里把卷子拿給他,任那盒牛奶待在那兒。徐礫盯著卷子琢磨了會兒,醍醐灌頂般張開了嘴,順口問道:“誒小漂亮,你真都是從最后一道題做起???我五體投地了......”祁念正準備回答,就被一道不容忽視的關注打亂心緒——顧颯明在跟王青崧說話,祁念自然而然就在他的視野范圍里。顧颯明便也在祁念的視野里。坐得太近,好又不好。祁念挪了挪屁股,泛起幾許心虛。徐礫跟著瞟瞟顧颯明,一時間幾個人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只有王青崧噼里啪啦地朝顧颯明一通講,講完搡了搡他肩膀,粗聲說:“行不行???”施澤在那邊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體育生你行不行了,行不行這種問題怎么能對男人問呢?”“你滾!”王青崧笑罵。后面這塊區域聽見了的人都偷偷笑出了聲,不露骨的黃腔開起來反而更有意思,徐礫也饒有興致地撐腦袋對著那邊。徐礫看祁念正襟危坐的樣子,笑著問道:“聽懂了嗎?”祁念仿若一直置身事外,用一臉平靜實則茫然回應。“嘖嘖,真單純,”徐礫有些嫌棄地感慨,接著湊過來,撇嘴問道,“轉學來之前,不會連課也沒逃過吧?”祁念居然直接回答了他:“在這之前我沒上過學校?!?/br>徐礫沒被驚訝到。徐礫只在上早自習前嚷鬧的教室里看著他,期間有短暫半秒的落寞,最后挑眼說:“太單純了可是要吃虧的,那天你還跟顧颯明替我解釋,祁念,你覺得我這人好嗎?”祁念看徐礫不太著調的樣子,也一句句聽著,有“虛心好學”的態度。他覺得自己不如徐礫。祁念從黃毛那天的話里隱約猜到了些意思,懵懵懂懂,卻不太關心。直到剛剛那個明顯有著隱喻,所有人都懂,只有祁念聽不懂的玩笑,如當頭一棒朝他敲來。他很僵硬地找出語文書,用著最冷靜的軀殼做出動作,把書擺在手里。祁念才知道,他千辛萬苦,勉力維持的體面,不過是畫虎類狗,比在學習里不懂裝懂的人更貽笑大方。不怪顧颯明覺得他乳臭未干,不把他當回事。徐礫沒想著祁念能回答,笑了笑,接著提醒他超哥來了。良久,超哥已經站在黑板旁盯著他們早讀。祁念不動聲色地抬手戳了徐礫一下。第三十三章(下)“叮叮?!?/br>宿舍樓后面的門邊就安了一個喇叭,按時按點地提醒上下課時間,喇叭年代已久,聲音跟菜市場門口破銅爛鐵的敲打聲一樣,嘈雜且巨大。祁念被這猝不及防的鈴聲嚇到,踩著缺口的腳下一個不穩,往外滑了滑,一撮被重力碾下來的沙塵混著碎石“嘩嘩”往下飄。祁念心里隨著短暫失重“咯噔”一墜,細細密密的汗幾乎一瞬間冒出來,祁念攀著圍墻的手出于害怕的本能迅速抓緊。“哎哎!”徐礫收起痞里痞氣,坐在墻頭不由得跟著心驚膽戰:“踩穩了沒?踩穩就能上來了?!?/br>“嘖,我這是給自己找罪受來著吧?!毙斓[嘴里嫌棄,還是俯身伸手拉了拉他。祁念剛剛只是沒防備地被驚著了,學校的圍墻看著陡高,但有了中間這塊落腳的地方,并不難翻。在徐礫的幫忙下,祁念抿著唇,齒列緊合,也緩慢地一腳跨上了墻頭,深藍色的校褲被粗糙的水泥面刮擦出聲音,兩人就這么坐在上面。“看到了么,”徐礫重新悠閑地晃動兩條腿,望著綠茵茵的cao場,指著遠處重重疊疊的樟樹林,“每次不著急的時候,我就從這里看過去,你看最中間那顆樟樹,枝椏上是不是有一條白色綢緞?”祁念把手上的臟東西輕輕拍掉,抹了抹額頭上的薄汗,又飛快抓緊身下的墻體,細細勻氣,按徐礫所指的方向看:“什么......?”徐礫裝神弄鬼地靠在他耳邊,吹出一口氣,頓了頓,說:“看見沒,那上面吊了一個人?!?/br>說完徐礫“唰”地跳下墻頭,樂不可支地仰頭看向祁念。祁念收回目光,慢慢轉頭,面無表情地耷眼瞪徐礫,對他幼稚無聊的行為表示無語。徐礫見他那嚴肅的模樣反而笑得更燦爛,笑完還算有點良心,朝他探手道:“你慢慢下來,還是踩在那兒?!?/br>祁念翻過來時,把頂上一塊晃悠的石頭踢了下來,石頭在地上轱轆滾了大半個圈,祁念總算翻墻站在了一中校外的平地上。徐礫不知從哪弄又來一塊磚頭,塞進去把缺口填滿。兩個穿著一中校服的人看似漫無目的地走在巷子里,頭頂上是藍天,風里裹挾著熱氣拂面過來。云城的天氣向來極端,夏天酷熱,冬季嚴寒,在氣溫這一點上,夾在當中的春秋兩季存在感都不太高,所以對忙忙碌碌生活在云城的人而言,也顯得珍貴。現下已經入秋,但還不算真正的秋天。徐礫嘴里叼著一根剛從路邊摘的太陽草,面向祁念倒退著走,吊兒郎當說道:“想去哪兒,一節音樂課四十五分鐘,回來不用翻墻,可以走正門?!?/br>祁念走在有遮陽處的路檐下,像個迷路的人,他眼睫顫了顫,說:“不是你帶我出來的么?!?/br>徐礫被他的理所當然一噎:“是——是我欠了你的,行吧?!?/br>徐礫一邊扭頭看路,一邊說個沒完:“小漂亮,你說你膽子大吧,我看沒多大,說你膽子小呢,居然跟我逃課翻墻出來,好的不學!不怕我把你賣了?”徐礫扯下嘴里的太陽草莖桿,拿四散成花的葉子那頭在祁念眼前劃過,弄得祁念鼻尖有些癢,瞇上眼睛。“你要不要再問問,他們為什么怕我?”祁念突然睜了睜眼,出手扯住了他,徐礫愣住,剛想問怎么了,祁念提醒他:“臺階?!?/br>徐礫夸張殷切的感謝和溢美之詞還沒出口,祁念就問:“為什么?”徐礫瞇了瞇眼:“因為,我只知道,靠力氣比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怕打架的人有很多——”“但至少我們周圍的絕大多數人,都害怕瘋子?!?/br>一般人對著徐礫那張陰冷又矛盾的笑嘻嘻的臉,再聽完這番話,基本可以認定他確實就是個瘋子,得先罵罵咧咧,然后轉身拔腿跑了。祁念淡然看著他,眼看就要拐彎過馬路:“我們去哪兒?”徐礫把他帶到了離學校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