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70
留在侯府里用了。 是夜, 一座府邸燈明如晝, 隔著重重墻垣,廳堂里的歡聲都還在耳邊盤繞起伏, 回蕩不休。 容央并著一盞燈, 坐在古松掩映的小亭里賞夜雪,小手撫在腹上, 翹著嘴角靜靜癡笑。 苦等了小半年的小家伙, 可算是乖溜溜地來了,雖然沒想到, 初次相逢, 小家伙就是以這樣大的排場登場。 想想傍晚在大堂里的那陣仗,轟動得跟大軍凱旋似的, 容央忍不住噗嗤一笑。 意外是意外了點, 不過,也不枉她前些時日殫精竭慮,絞盡腦汁, 甚至還被褚懌誤會移情別戀,平白大鬧一場了。 只不知……這小家伙的爹知道后,會是個什么反應呢? 想起褚懌,容央嘴角更往上翹,正幻想著那人得知此事后的種種情形,耳后突然傳來拐杖點地之聲。 容央轉頭,小亭外,nongnong月影婆娑,一人身形微佝,拄著鳩杖默然駐足影里,守在亭外的雪青、荼白急忙行禮。 來者自然是文老太君了。 容央斂去笑容,靜了靜,起身。 “天寒地凍的,殿下要賞景,在屋里隔窗看看便是,守在這兒,回頭病著了該如何是好?” 文老太君不進亭中來,留在原地勸告,臉藏在暗影里,瞧不清是什么神色,但聲音倒還溫和。 容央一時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滋味,有點心虛,有點感動,感動之外,也很有點懷疑。 畢竟,誰知道她是心疼自己,還是心疼她那尚未出生的重孫兒呢? 容央這么想,心念一轉,故意回道:“奶奶是怕我病了,連累小悅卿吧?” 若是換做旁人這么發問,多少有點傲慢無禮,但容央半惱半嗔地道出一聲“小悅卿”來,聽在耳中便并不是那尋釁的滋味了。 果然文老太君聽罷,并不氣惱,反坦然一笑,應:“殿下就當是吧?!?/br> 容央一怔,心道居然半點粉飾都無,坦率是坦率,可未免也太不給人面子了。 正腹誹,文老太君忽然拄著鳩杖走入亭中來,隨行于后的丫鬟丹心提著一小爐炭火,恭敬地放在容央腳畔。 那一爐炭火燒得正紅,顯然是剛剛捯飭過的,甫一往腳邊一放,就是騰騰熱氣包裹上來,暖得人身心熨帖。 不像是臨時起意,倒像是刻意給她準備的。 容央心中一動,愈發局促了。 這時文老太君道:“程家就程譽一個能指望得上的貨色,這一回,不管他殘是不殘,程家都絕不會善罷甘休,殿下把自己攪和進來,可是要受累了?!?/br> 容央道:“難道在奶奶心里,我就不可以為褚家受累嗎?” 文老太君神情微怔,流露意外之色,容央知道她意外的是什么,也知道她進來提程家一事是什么意圖,反正今日來,也是決定要和解的,容央遂也不藏掖了,談開道:“我知道奶奶氣我不準悅卿納妾,更氣我上回在百味齋懲辦林雁玉和褚琬,不顧及褚家尊嚴,但,一碼事歸一碼事。我既然和悅卿大婚,此后跟褚家,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今程家對褚家百般詆毀,更妄圖羞辱褚蕙,我身為長嫂,自然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更何況自入府以來,真心同我相交的姑嫂,就只褚蕙一個,無論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任由程家對其肆言詈辱,無禮糾纏,別說此次程家只是登門問罪,便是他日狀告御前,我也一樣會袒護到底的?!?/br> 亭中悄然,僅聞風聲窣窣,文老太君一錯不錯地盯著面前袖手而立的少女,半晌后,低下頭了然地笑了。 容央的這一番話,她聽明白了。 不準納妾也好,懲辦林雁玉、褚琬也罷,那都是內部矛盾,該爭時就要爭,該鬧時就會鬧,甚至該動用身份之便時,也會毫不留情地斥一聲“以下犯上”,進而治罪懲處。但程家登門來挑事,就很不一樣了。 所謂“我家我罵得,別人罵不得”,程夫人登門來的這一罵,顯然就是把矛盾外化,企圖將一把火從侯府燒到帝姬府去,公然跟她嘉儀帝姬為敵了。 文老太君道:“殿下愛憎分明,老身佩服,但如果偏私袒護,會讓殿下聲譽受損,甚至……是失去昔日的圣寵,殿下也在所不惜嗎?” 容央掀眼,眸中有一絲困惑之色,不解文老太君何故突然蹦出一個“失去圣寵”來,斂神靜思,方明白這一句“偏私袒護”,并非只指當下,而是指從此以后。 遼金大戰,邊境紛亂,賀氏領軍北伐,褚氏退守駐地,官家在這兩大將門之間的傾向已然不言而喻,如果賀氏順利滅遼,成功替官家奪回燕云失地,定下千秋功業,則褚家處境,將更卑微艱難百倍。 賀氏之盟友,是在金坡關一案中跟褚家結下血仇的范申,而褚家在朝中最大的支柱,僅僅只是累世戰果,一旦戰果被攫,地位被替,陰險狡詐如范申者,將會如何蜂擁而起,伺機反攻? 而她,又還會如今日這樣,哪怕舍棄聲譽,舍棄圣眷,舍棄前程,也堅定不移地偏私袒護嗎? 容央看著文老太君的眼睛,定定道:“會?!?/br> 聲音很輕,但,毫不猶疑。 文老太君眸光波動,握緊鳩杖,心中卻始終不卸最后一層防備:“褚家在殿下心中,真的有這個分量?” 容央眼神澈亮:“人之交往,不是以利牟利,便是以心換心,褚家在我心中是怎樣的分量,難道不是取決于悅卿,取決于奶奶嗎?” 文老太君震動,片刻后,啞然笑了。 夜風簌簌吹打松枝,月照溶溶的小亭里,爐中炭火爆織著火花,文老太君轉開頭,望著庭院笑,容央等她后話,等她反駁或認可,然而等到最后,除了那意味不明的笑以外,什么都沒有等到。 文老太君拄杖轉身,默默走下石階,眼看就要揚長而去,容央驀地叫道:“奶奶留步!” 文老太君再次停在那片月影里,卻不回頭。 容央在亭中道:“有一事,容央斗膽求個答案?!?/br> 半晌,文老太君道:“殿下問吧?!?/br> 也是半晌,容央道:“奶奶始終不同意四叔和明昭長帝姬的事,也是因為不信任嗎?” 月影里,文老太君回頭,眼中是顯而易見的錯愕。 容央笑笑:“如果,尚主不會拖累四叔的仕途,長帝姬也不會在褚家蒙難時袖手旁觀,奶奶會同意他們的婚事嗎?” 這一句,已然問得十分直白了。容央雖并不清楚十年前褚晏、明昭分手的內情,但就文老太君對褚氏前程的重視程度來看,也很容易推斷出她始終抗拒這二人相愛的緣由。 十年前,烽火連天,侯府大郎、二郎、三郎相繼戰死,褚氏全族重擔盡壓于褚晏一肩,尚明昭為妻,就要舍去榮譽,放下兵權;重振褚家雄風,就得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