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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一雙泛濕的眼盯回鏡里,靈玉抬頭瞥見她滴血的掌側,驚呼一聲,忙不迭招呼人拿藥箱來處理傷口。 然而賢懿卻只漠然坐著,任人擺弄著,盯著鏡中人影咬牙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殿下……”靈玉揪心。 賢懿不動,她靜靜地回憶著這十五年來的委屈、辛酸,靜靜地控訴著蒼天的不公、不平,卻還不知道,有些時候,蒼天待人會遠比人想象中的更為刻薄、殘忍,更令人不忿、不甘。 次日,三道圣旨從崇政殿內頒出。 其一,忠義侯府大郎君褚懌尚嘉儀帝姬,月內完婚。 其二,冊封呂貴妃為皇后。 其三,冊封賢懿帝姬為越國恭穆帝姬,擇日和親大遼。 第13章 、取舍 消息傳至忠義侯府時,皮開rou綻的褚懌正奉文老太君之命在屋里臥榻休養。 一個檀木八卦鎖在手里翻轉了不下千回,開了鎖,鎖上又開,正在厭惡之際,屋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仆從百順腳打后腦勺沖進屋里來,驚天動地般道:“郎君,天、天大的消息??!……” 褚懌趴在床上,眼沒動,只眉微蹙,聲兒淡漠:“有屁就放?!?/br> 百順激動萬分,氣喘如牛,一時竟是“放”不出來,上前扶著圓桌又喘一陣,方道:“一好的,一壞的,您先聽哪個?” 褚懌:“壞的?!?/br> 百順吞口唾沫,上前半步:“大遼的和親請求,官家應了!” 手里八卦鎖“啪”的一聲,再度鎖上,褚懌沉默,暗影里,一雙眼盯著手里那紫褐色的物件,靜如山伏。 百順:“郎君?” 八卦鎖又響,聲音鈍悶,褚懌雙眼幽沉,把那抹艷影從心里抽走。 不算什么意外的決定,不然,也不必讓他挨這五十杖了。 心里卻還有點兒莫名的躁,褚懌蹙眉,想起另一截:“好的?!?/br> 百順嘿笑一聲,這回直上前來一大步,彎腰道:“官家讓您尚主呢?!?/br> 褚懌眉峰一時蹙得更緊,手不再動。 百順笑呵呵道:“大鄞第一美人嘉儀帝姬!郎君,您這回回京,可是腳踩狗屎,走大運來咯!” 褚懌臉色低沉,一雙斜飛入鬢的劍眉蹙了又松,松了又蹙,百順這才想起來其中關鍵沒有點明,忙一股腦補充。 “呃,是這樣的,官家今日下了三道圣旨,大概意思就是,冊封呂貴妃為皇后,如此一來,賢懿帝姬便也成了嫡帝姬,正好代替嘉儀帝姬往大遼和親去。 “至于嘉儀帝姬嘛,為免東窗事發,遼王反悔,務必得趁早成婚。這不,官家在眾多世家公子挑來挑去,最后便挑中了氣宇軒昂、前途無量的您!” 百順一口氣兒道來,眉梢眼角盡是燦爛笑意,褚懌冷冷盯著他,半晌沒動。 最后,松開的眉頭又狠狠往一塊絞去。 偏百順不識時務,“嘖”一聲,拍大腿道:“郎君,喜事兒!笑一個啊,您不是樂傻了吧?” “……” 褚懌側目,朝他勾一勾手指。 百順笑嘻嘻探身過去。 下一刻,一串嚎叫爆出窗外,天崩地坼,驚心動魄。 ※ 不同于忠義侯府的喜憂參半,這一日的玉芙殿、金桂殿只有晴天霹靂,狂風暴雨。 嘉儀、賢懿兩位帝姬平生頭回心有靈犀,不約而同趕至官家朝后小憩的文德殿,對著緊緊封閉的殿門放聲陳情。 一個喊:“請父親收回成命,孩兒愿去大遼和親!” 一個也喊“請父親收回成命”,喊完愣一下,接一句“孩兒……孩兒來嫁褚將軍!” 侍立殿外的兩個小內侍滿頭冷汗,簇擁邊上的幾個宮女也終于無地自厝,開始上前來各拉各的主子,各發各的勸辭。 喊“孩兒來嫁褚將軍”的那位痛叱一聲“滾開”,踉踉蹌蹌撲回門檻前,滿臉淚痕地繼續朝那冷冰冰、硬邦邦的殿門內控訴。 喊到一句“您怎能如此”時,殿門“吱”一聲響,一人自暗影里走來,邁開的一只腳險些踩在賢懿臉上,忙挪開。 賢懿兩眼發亮,匍匐過去把那只腳抱?。骸按迌仁?!我求求你,求求你讓我見見官家……我不要去和親,我不要!……” 崔全海頭大如斗,使眼神示意邊上那倆小內侍上前拉開賢懿,急急關上殿門,抱著拂塵暗嘆口氣后,方斂容朝兩位帝姬道:“二位殿下,官家心意已決,還請速回宮去,各自備嫁,如此放聲喧嘩,言行無狀,實在有損皇家顏面?!?/br> 賢懿被倆小內侍拉著,聞言眼已紅如火燭,聲淚俱下:“顏面……什么顏面?我不要顏面了我只要不嫁去大遼!” 崔全海臉色鐵青:“殿下慎言!” 賢懿神情冰冷,突然掙開那兩名小內侍朝殿門撲去,眾人大驚,立刻追的追,攔的攔,勸的勸。 賢懿瞪著殿門,瀕臨失控:“憑什么是我?!憑什么要我替她去?憑什么讓我來全這顏面?!” 崔全海立刻沉聲:“殿下累了,還不快扶回宮去!” 他伺候御前多年,此刻放話,分量自不必提,靈玉、巧佩也不敢讓賢懿繼續在此造次,不然下一個口無遮攔時,便很可能成了大禍降臨之日,當下在兩名小內侍的幫襯下,半拉半拽著賢懿離去。 去時,少女嘶啞的聲音依舊盤桓四周,一聲聲從乞求到怨懟,從怨懟到絕望 “哪怕不做大鄞的帝姬,不做他的女兒,我也再不要什么顏面了!……” 回音凜凜。 殿外一時闃寂。 崔全海心中郁結,看向丹陛下默然無聲的嘉儀帝姬,調整少頃,緩步上前。 “殿下冰雪聰明,官家為何、為誰頒發這三道圣旨,您應該心如明鏡。有道是‘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世間兩難之事,不可枚舉,情急之下,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望殿下能體諒官家的不易?!?/br> 正是午時,分明春光一片,暖風撲在身上卻是砭人肌骨的寒,容央先擦去臉上的淚,然后道:“謝崔內侍提點,我……我正是因體諒官家的不易,才冒昧前來請求他收回圣命的?!?/br> 崔全海皺眉。 “您剛剛也看到了,賢懿對和親一事深惡痛絕,強迫行事,必然弄巧成拙。爹爹自幼教我‘急人所急,想人所想’,教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今卻要我龜縮人后看人替我受難,我……” “殿下,”崔全海打斷,“您若如此想,那還是沒有體察到官家的苦心??!” 容央遽然抬頭,還待再辨,崔全海斬釘截鐵道:“圣旨已頒,時局已定。還請殿下用心思量,萬萬不要辜負了官家!” 語畢,竟不再多留,就此拂袖而去。 “崔內侍!”容央大喊,被荼白、雪青從后拉住,盯著那扇決絕關閉的門,悲恨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