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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的不說,就說陵江上一度猖獗的河盜,也敗在景家面前?!?/br> 河盜。 明黛心頭一緊,搭在他肩頭的手忽然緊拽。 秦晁停下來,問:“怎么了?” 明黛心神回攏,搖頭:“沒什么,只是聽到你說河盜,有些……害怕吧?!?/br> 她不知怎么形容,更似信口回應,秦晁卻變了眼神。 景珖年前就來過陵州,他近來又查了很多事,所以知道景家商船擊敗河盜一事。 阿公將她救起時,她身上還受了很重的傷,一直昏迷。 那段時間,他正應付著朱家的事,回到家時,她已經在了。 若將兩件事重新擺在一起,往前推算時間,似乎……十分接近。 她說,她是自己放手落水的。 難道是行船遇上河盜,她不甘受辱才自盡? 那傷又從何來? 還是…… 秦晁不由看了她身上一眼。 他們至今沒有圓房,他也不知她是否還有初次,她剛被救回來時,到底是什么樣,他更不曾關心過。 莫非是她不甘受辱,于掙扎間被河盜所傷,事后萬念俱灰才尋了短見? 這種事越想越要命,秦晁呼吸一滯,將她抱緊了些。 若是如此,他寧愿她一輩子不要想起。 明黛感受到他忽然施加的力道,問:“怎么了?” 秦晁暗罵自己胡思亂想,沖她笑道:“不說這個了?!?/br> 明黛抓住他衣襟:“為何不說,你還沒說完呢。景家的目的是什么?” 她沒再糾結什么河盜,他微微松口氣,打起精神繼續說。 “一朝天子一朝功,你細細去看,便可知歷任帝王在位,都有不同偏重?!?/br> “譬如開國祖皇登基時,經前朝暴。行折磨的百姓連口飯都吃不上,所以祖皇在位期間,更重開荒墾田,寬政減賦,力求糧倉豐滿?!?/br> “又如先帝在位時,百姓雖脫饑荒之災,但各地繁盛程度相差太大,所以先后崛起許多大商,帶動財富流向天下諸道,意在平衡穩定?!?/br> 秦晁眼一挑,“如今朝上那位,登基十數年,踩著祖宗基業,風調雨順一路走來,無功也無過?!?/br> “可就在去年……” 明黛腦中忽然靈光閃現,試著道:“去年汛期異常,河道泛濫成災?!?/br> 秦晁不妨她連這個都想得到,笑起來:“不錯?!?/br> 明黛喃喃道:“你覺得,今上會大興水利?” 秦晁:“原本我只是猜測,但結合景家的種種行為,大致能肯定?!?/br> “景家有一庶子,曾為得到都水監一職,從江南一路打點到長安,與之競逐?!?/br> 他嘲諷笑道:“結果毫無疑問,鎩羽而歸,也成了行內笑柄?!?/br> “你應知道吧,當初望江山的事,官府連嚇帶哄要商戶捐錢,當中就有這緣故?!?/br> 明黛點頭,這個她還真知道。 秦晁靠在廊柱上,懶懶擁著他:“所以,景家的野心,或許是想打通一條囊括全國且由他掌控的商用水路?!?/br> “朝廷政令下發,不過一張告示一道皇命的事。但其實,興修水利是很重很繁瑣的工程,真正落到實處,多是一籌莫展的苦惱?!?/br> “若景家能于全國各路布下人脈,穩健經營,一旦朝廷大興水利,與他們而言只會是協助官家大展拳腳的機會?!?/br> “你想想,幫今上建功立業,可是個足以令世代享譽的大功勞,功成之時,加官進爵不在話下?!?/br> 秦晁一番話,如醍醐灌頂,令明黛瞬間清明。 “所以,景家將自己樹成最誘人的人脈,吸引其他人脈,實則是要將這些人脈細細擰成一股,為他所用?” 秦晁覺得同她說話最輕松最容易。 他捏捏她的臉,“差不多吧?!?/br> 話題終于又轉了回來。 他抬首凝視她,耐心又溫柔:“所以,景家是有多傻,才會為了齊洪海一棵樹,與整片森林為敵?除非,齊洪海能幫他收割整片森林,可他行嗎?” 明黛完全懂了。 齊洪海要在義清縣做大,勢必得壓著其他人,包括解家。 可他的實力能做到的話,也不必跋山涉水跑去陵州巴結景家了。 不惜放任岐水解家趁機壯大,一住就是數月,又在景家來時,出血招待,聲勢浩大。 無非是認定,只要搭上景家,一切目的都可成真。 但景家的目的在更遠處,他來利州,只是為了打通這里的脈絡。 是齊洪海還是別人,根本不重要。 而他在齊洪海根本無法一舉幫他達成目的的情況下,為何要一來就表明立場? 他明言是來與齊家合作,豈不是等于告訴所有人,他們要合起伙來弄他們了嗎? 利州雖不如陵州四通八達,但也不乏臥虎藏龍之輩,亦通岐水,陵江,羌河多路。 強龍尚且敵不過地頭蛇,萬一隨著他們表態,引發的恐慌變成了眾怒,遭其余聯合反殺,那他龐大深遠的脈絡,怕是也只能在陵江止步了。 少女的手臂圈著男人的脖子輕晃:“你知道是不是?景家到現在根本沒明確表態!” 秦晁被她晃得直笑,要命的“嗯”了一聲。 所以,不是景家要幫齊家來對付誰,反倒是齊家要向景家證明,自己有合作的資格。 他又捏捏她的臉,話語里帶上安撫:“所以我說,你擔心的都不存在?!?/br> 明黛的一顆心,隨著他的話落回實處。 她擔心的,不過是他在暗中幫著解爺,齊洪海得景家助力,一旦盯上他,會下狠手。 但若是這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明黛咬唇,謹慎道:“景家人雖未表態,但他也沒有抗拒齊洪海借他們造勢?!?/br> “他怕是更想看到咱們自相殘殺,待到大家都疲軟時,他再坐收漁利!” “左右他從未表過態,屆時站出來,怎么說都行?!?/br> 秦晁挑眼:“厲害啊,江娘子?!?/br> 明黛捏著拳頭在他肩上敲了一下,是為這句打趣。 秦晁捉住她的手,重重的親,眼角眉梢都帶上笑。 “解桐那蠢貨,腦子里九成都是隨了解爺?!?/br> “齊洪海鬧出這陣仗,他們信了,也都怕了,簡直可笑?!?/br> 秦晁將她抱進些,壓低的聲音里融著壞壞的味道:“若是我得到什么制勝法寶,第一件事就是藏著掖著,暗中進行,讓他于關鍵時刻助我給出致命一擊?!?/br> “而不是昭告天下,我的制勝法寶在哪里,長什么樣兒,好叫大家注意防范?!?/br> 他說這話時,仍是頂著一張嘲諷臉,笑得不可一世。 明黛看著他,漸漸入了神。 她第一次覺得,他這副嘴臉,帶著一股唯他獨有的姿態。 其實剛才在門口,她隱約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