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她敲開了這扇門。

    孟洋瞧見她，點了一下頭，自覺地退出來。

    明黛看到他二人，幾乎已經肯定了，可不止為何，她就是不敢走進去。

    直到里面傳來女人溫柔的聲音。

    “是月娘嗎？”

    這道聲音擊中了明黛，她身形一動，走了進去。

    翠娘還要幾日才出月子，如今選擇離開，只能盡力養著。

    在村子里的時候，她精神很不好，如今，雖談不上紅潤康健，但眼睛里有神了。

    孩子裹在襁褓中，安然的睡在她身邊。

    明黛覺得自己有一萬句話要說，可她剛張口，眼淚先涌了出來。

    千言萬語，不過一句。

    她走出來了，太好了。

    明黛并不想在以后回想起這一刻時，只有無窮無盡的眼淚。

    她抬手一抹，露出笑來，走到床邊坐下。

    省去了前因后果的詢問，省去了劫后余生的喟嘆。

    明黛像一個尋常探望的好友，看看她，又看看孩子，輕聲問：“現在感覺好些嗎？”

    翠娘淚流滿面，笑著點頭。

    “月娘，我記著你的話呢?！?/br>
    “有你陪著我，有晁哥兒不要命的救我，還有這個孩子，原來，走出來也不難?！?/br>
    明黛心中情緒如波濤洶涌，最后通通化作眼淚。

    “以、以后有什么打算？”

    翠娘想了一下，說：“晁哥兒……幫我安排了一個新的身份?！?/br>
    明黛怔住。

    翠娘溫聲解釋：“無論我是誰，孩子永遠姓趙?！?/br>
    “我只是不想自己身上的事，牽扯到這個孩子?！?/br>
    明黛聞言，連連搖頭：“不、不是?！?/br>
    她緊張的唯恐她反悔：“這樣很好！很好！重新開始，這很好的?！?/br>
    翠娘將她的緊張看在眼里，心中又酸又暖：“等我安定了，一定會給你書信的?！?/br>
    她想笑，可總伴著眼淚：“我說的話，都算數的。等你有了小娃娃，我還要幫他做衣裳的?！?/br>
    明黛覺得，自己今日似一個傻子，什么體面的話都說不出，只能重復。

    “說話算話，這很好……說、說話當然要算話?！?/br>
    翠娘又露出歉意：“可是，我還是沒想好你要給晁哥兒送什么。反倒耽誤你們慶賀生辰了?！?/br>
    明黛又搖頭，哭著笑說：“我……我也沒有想好，孩子的名字該叫什么?！?/br>
    翠娘看她一眼，又看向孩子，眼神是一個母親才會有的溫柔。

    “孩子的名字，已經起好了，是晁哥兒幫忙起的?！?/br>
    明黛眼淚稍收，怔然看著她：“秦、秦晁起好了？”

    翠娘一字一句道：“新儀。趙新儀?！?/br>
    新儀。

    明黛喃喃的念著，唇角不由彎起。

    自古以來，婦人受陰禮約束，從生到死。

    遵循服帖者，是為善儀，違背不服者，是為非儀。

    善與非，即可評斷女子好壞。

    而這襁褓中的小生命，不受二者任何一個約束評斷。

    自成新儀。

    翠娘的聲音在此刻響起：“晁哥兒說，江淮之地陰禮迂腐?！?/br>
    “有寡婦喪夫，連家門都不可出?！?/br>
    “為證一身清白，她將兒子送與叔嫂撫養，抱女坐火，一同自盡?！?/br>
    “時人贊其貞潔，是烈女表率?！?/br>
    “可我不僅沒有抱女坐火，困在那方小屋里，還要帶著她走得更遠?！?/br>
    “這樣的行徑，怕是要被世人狠狠指責?！?/br>
    明黛心中一陣動容，終是止了眼淚，露出干凈的笑來。

    “無論你走去哪里，記得回來瞧瞧我們就好?！?/br>
    翠娘與她相視一笑，輕輕點頭。

    船就快啟程，已經有人在查驗船客。

    明黛忽然道：“翠娘，有個問題，以前一直沒機會問，現在想問一問你?！?/br>
    翠娘：“你說?！?/br>
    明黛定定的看著她：“發生這些事，你后悔過嗎？”

    翠娘的眼神狠狠怔了一下。

    不是因為明黛問的這個問題有何冒犯。

    而是因為，此前，秦晁問過她一個一模一樣的問題。

    她當日嫁進來時就知趙母不喜她，也知未來的路會難。

    而后，又發生了這些事。

    她有沒有后悔過？

    或者說，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拒絕趙金。

    翠娘回想了她給秦晁的回答，于此刻省去大段篇幅，笑著說

    “我不后悔，但我不會再叫他夾在我與母親之間?！?/br>
    “他為我做過的事，我一樣可以反過來為他做?！?/br>
    她不后悔，不后悔這些年付出的一切。

    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愛上那樣的趙金。

    她滿腔的愛意，只有給了值得的人，這一生才無憾。

    可她最大的錯，就是聽了他的話，安心做他身后的女人。

    如果再來一次，她會是率先穿上鎧甲的人。

    明黛，“我還有一句話要送給你?！?/br>
    翠娘：“什么？”

    明黛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重重的握住她的手。

    “因為趙金，你嘗到了全新全意愛一個人，和被一個人全心全意對待的滋味?！?/br>
    “這種滋味，并不會因為他離開了，就消失了?！?/br>
    “他的確走了，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br>
    “倘若以后遇到別的可能，一定要記得，你也是被寵愛過的人?！?/br>
    “你知道真正的愛護是什么樣，如果那個人連這個都給不了你，你不可委屈自己隨便交付。若有難處，你還有朋友，還有曾經的鄰里?！?/br>
    翠娘死死咬著唇，眼淚洶涌而出，點了點頭。

    時間已經不多，明黛不能與她多說。

    得知孟洋會同行保護她，她多少安心些。

    臨別在即，翠娘看著她，忽然道：“月娘，我好像還從來沒看過你的真容?！?/br>
    明黛看了她一眼，平靜的解下了面紗。

    翠娘在看到面紗后的臉時，泛著淚的眼里有濃重的驚艷。

    她的臉根本沒有毀。

    竟……竟是這樣一個美人。

    ……

    離開之時，翠娘忽然叫住她。

    “月娘，你記不記得，我曾告訴你，晁哥救過我一次?！?/br>
    明黛回頭看她，不知她為何提這個。

    “我記得?！?/br>
    那還是秦家尚未解決時，她想幫秦晁，可他實在叫人生氣。

    盛怒之下，她逼著秦心說他的好處。

    翠娘便是這時出現，她告訴她，秦晁曾救過她。

    “晁哥救了我兩次，我不知他為何要冒死救我，明明……他瞧著并不和善?！?/br>
    “他說，第一次見我被欺負，是因為想起了母親?！?/br>
    “他的母親，就是被人發賣出去，受不了欺辱才去的?！?/br>
    “這一次，他是為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