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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老黃一眼,擺擺手說道:“免了,你上廁所可不洗手,這煙我抽了,跟舔你雞`巴似的”。老黃訕訕地陪笑,收回了自己那根皺皺的玉溪,小心翼翼地拉過一把折椅,坐在蘇老六身邊,胖乎乎的胳膊輕輕靠在桌子上。趁蘇老六點煙的功夫,他跟自己的婆娘使個眼色。那女人抬手落了簾子,這魚缸后的巴掌大點地方轉瞬就黑了下去,嘈雜聲和微弱的光線從簾子下透進來,水缸里的活物游動,黑影在二人身上浮動,晃的老黃心臟難受。蘇老六安靜地抽著煙,一聲不吭,好像看那水里的魚上了癮。“六爺”,老黃終于忍不住,躊躇著開了口,打破這一室局促。“爺你媽了個頭”,蘇老六一甩煙頭,抄起折凳就往老黃頭上砸,老黃也不躲,被他打的抱頭窩在地上,嘴里直求饒。“cao`你媽的敢玩老子”,蘇老六吐了口唾沫,又往老黃肋骨上踹了幾腳,才勉強消了氣,攤開手中的折凳,坐回原處,掏出一根煙,剛叼在嘴里,老黃就翻身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給蘇老六點上了火。“六爺”,點了火,老黃窩在那腥臭的污水地上,捂著肚子,感覺自己肋骨可能斷了,“爺,給個痛快話吧”。“嗨呦,你還挺硬氣的”,蘇老六往老黃捂著的那塊地方又踹了幾腳,嘴里罵道:“你個王八蛋敢陰老子,現在還梗著脖子跟這兒裝他媽的綠頭龜,張家那活兒老子險些折里面,你他媽現在看見老子以為見鬼了吧”。蘇老六踹的自己也累,見老黃疼的呲牙咧嘴才停下,氣喘吁吁地罵道:“老王八,那宅子里前前后后死了十幾個道上的,你別跟我說不知道”。蘇老六從張家出來就感覺不對勁,接活兒的時候只聽說是冥婚出了岔子,索了幾個傭人的命,回來去別的中間人那里打聽一圈,背后都涼了,原來這張家早就搭進去兩波驅鬼的,因此第三次才花了大價錢,請了殷家掌門出山。中間人,也就是個牽線搭橋的,兩邊收錢,買賣消息。這種人道上很多,平時做些小生意,背地里干這些發死人財的勾當,可接觸的多,心里更忌憚那些陰東西,總是選人多煞氣重的地方待著。“我看明白了,你也是不想在這一行干了”,紅色火星亮起,蘇老六低頭又點了一顆煙。“明兒我就告訴行里的,說你他媽的陰我蘇老六,你就可以老老實實賣你的綠王八了”。24.蘇老六這話一出,便是要斷老黃的營生。中間人做的是干凈安全的活兒,不像驅鬼人天天跟臟東西打交道,都是用命在搏。若是冒出傳聞說有中間人故意害人去送死,這個中間人以后也請不動道上的好手了。誰想跟一個陰陽不定的人合作?把活人送去喂鬼,以前又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人。信譽問題,關乎腦袋。老黃賣魚能掙幾個錢,不過是遮掩的手段,聽了蘇老六的話,眼神變了變,低下頭,捂著肚子,算是認栽。蘇老六無聲地冷笑。他和老黃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倆都心知肚明,老黃沒必要干這么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蘇老六在等老黃說出那個人,老黃也知道蘇老六要的是這個人,但是他不準備說。一室靜謐,煙味繚繞。只有水缸里的嗡嗡聲,咕咚咕咚的氧氣泡破裂,黑色的魚群激烈地拍打水面,轉而又沉入底部。冷光照射下,魚影落在二人身上,來回徘徊,忽然多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映在老黃的肚子上,停住了。那人影是突然出現的,形狀分明。這是跟著蘇老六來的東西。老黃根本不敢抬頭去看,眼睛瞪圓了直盯著烏黑坑洼的水泥地,那上面有幾片帶著血的魚鱗。他想起自己剁的魚,在案板上張著大嘴不停喘息的樣子。蘇老六這些人讓人懼怕的地方,并不是通陰陽,而是能招鬼索命。他們想殺人,根本不用觸犯法律,用那些見血的招數。只要放個臟東西天天纏著,沒多久把人的陽氣耗干凈了,不死也得瘋。“姓黃的,別說六爺我刻薄,斷了你的財路,今天送你個小禮物,就當恭祝你金盆洗手了”,蘇老六說完,慢悠悠地轉了身,左手拿著煙,右手放在了簾子上,繼而小腿一緊,老黃已經撲了上來。“六爺,六爺給個活路吧”,老黃瞪著滿是血絲的兩個眼珠子,直直地望著蘇老六的臉,目不轉睛,可余光還是能不自覺地瞄見那水缸前的人影。多出來的一個女人。一個長頭發,穿著古代衣裳的女人。冬日里的魚貨攤,又冷又冰,老黃渾身汗的濕透,抱住蘇老六的小腿,背了身子,一張窩瓜臉幾近埋在蘇老六腿肚子上。“是殷家,是殷家人叫我這么說的”。“已經有兄弟告訴我了,老黃,不用你再重復了”,蘇老六慢悠悠地說完,深深吸了一口煙,手指直打哆嗦。他其實并沒有打聽出是誰在背后算計他,說這話只是想騙著老黃把他知道的都說出來。聽到殷家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瞬間就慌了神,卻拼命壓制,生怕被老黃看出來。他伸手拍拍老黃哆嗦的腦袋,冷笑道:“你抬頭瞧瞧,這次從張家帶回來的東西,漂亮著吶,給你換個老婆”。“殷家的人之前去過一次!”老黃死抱著蘇老六的腿,撕心裂肺地叫道:“六爺!六爺你相信我,我打聽過,第二次那撥人,只有那個殷家人活了下來,叫殷吉山!”殷吉山?蘇老六想起在那個小鎮的時候,確實有個子弟是叫這個名字,每天跟在殷澤身后打轉。“還有,還有這次跟你們一起的所有人,都是殷家安排的,都是門外漢,都是殷家故意安排的,用來送死的”。老黃搖晃著蘇老六的小腿,急的臉都漲紅了,眼淚鼻涕掛在臉上,脖子兩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六爺您行行好,把東西收回去吧,他們殷家一向橫著走,不找我,也找別人來給您接活兒,您躲了一次還能都躲了去,他們布這個局,不就是惦記您身邊那個活祖宗!”25.一出菜市場,蘇老六就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新鮮空氣,轉而呼出一團團白氣。冬天的氣息直入肺腑,涼的人頭腦也清醒幾分。鬼少爺低著頭,肩膀聳了幾下,長長的頭發一抖一抖的,兩行眼淚就順著臉蛋流了下來。“哭什么哭,不就是涂個口紅,看你矯情的”,蘇老六一邊四處張望,招手打車,一邊恨恨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