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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之前他就跟她說過差不多的話。那是她領了實習證之后的第一個案子,那天晚上,她在天通觀附近的小飯店里對他說,她去哪兒找不到沙伊菲,心里很難過。那時,他也曾看著她說——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大概是做錯了。只是當時的他還是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但現在卻是不同了。 “你就明說你是什么意思吧?”不知道為什么,余白總覺得這番對話說得像是在談分手,就連手上那個訂婚戒指在此刻都感覺特別的緊。 唐寧也看出了她的念頭,即刻拉住她的雙手,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來。 “你干嗎?”余白皺眉,心說這戲是不是有點接錯了? 地上那位卻只是看著她道:“別的什么都沒變,我只是不做律師了,你還要我嗎?” 余白怔住,心想你都這么問了,讓我怎么回答?她當然不是因為這個職業才要他的,他是不是繼續做律師,跟他們結不結婚顯然是兩碼事。等到想完了才明白過來,這人就等著她這么表態呢。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答反問:“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想了想,玩笑:“要不……去問問爸爸還需不需要人幫他種西瓜?” “不需要,尤其是你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庇喟滋胬嫌啾硎揪芙^。 但她其實也很清楚,如果讓余永傳知道了這次發生的事,恐怕不光唐寧,就連她也會被叫回島上去種西瓜。 “所以你還要我嗎?”他捏了一下她的手催促。 “要?!庇喟字缓命c頭。 “那還不扶你老公起來?”這人立刻又抖了。 那邊電飯鍋也正好響起蜂鳴,可想而知,接下來便是吃飯環節,吃完了之后玩一會兒,然后去睡覺,又一天就這么混過去了。余白拉他起來,心里卻在說,這事沒完! 吃飯的時候,她又找了個機會轉回這個話題上:“陳銳還沒跟唐律師說,我讓他先緩一緩?!北疽馐翘崞鹛萍魏?,多少能激起一點他的好勝心來。 “緩什么呀?”唐寧卻是笑了,“我那天跟唐律師打電話,說了發生的事,又開口要上這兒來住,他應該就料到這個結果了?!?/br> 余白沒想到這個答案,怔了怔才問:“那唐律師沒說什么嗎?” 唐寧搖搖頭,淡淡道:“他不就等著這個結果么……” 這句話聽得余白有些難過,他這是已經承認自己輸了,輸掉了這場父子之間的較量。 盡管她不希望他放棄,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也理解他這么做的原因——一手開起來的事務所原來只是至呈的宏大布局之一;互相信任的同事和朋友原來只是安插在身邊的眼目;而他們對他的真實感想竟然是那個樣子的,什么善良,什么正義,什么堅持,一切都只不過是因為他有現成的條件,他這樣的人當然怎么作都可以。 還有,萬燕、喬成,丁浩,以及錢思涵,每一件案子他們都認真地去做了,但反過來又正是這種認真置他們于險境。 是的,她可以理解,只是沒想到他會做得這么決絕。 她知道這一次他深受打擊,但這些事他從前并不是沒有經歷過。盡管與父親之間的隔閡由來已久,但在師父隱退之后,他也不是沒有對唐嘉恒妥協過,叫他去至呈,他就去至呈,叫他去相親,他就去相親,裝得一手的好慫,在至呈一干就是幾年,直到攢夠實力自立門戶。甚至就連做案子遭到對家的報復,她只是崴了腳,外加胳膊上縫五針,遠遠比不上去年那場車禍嚴重。 他每一次都堅持下來了,這一次為什么不同?是失望累積到了一個極限,量變引起了質變嗎?那又究竟是什么才是那最后的一根稻草呢? 整頓飯余白吃得食不知味,只因為她想到了唯一的一點不同之處——這一次受傷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 “是因為我嗎?”她忽然開口,沒頭沒腦地問。 但他卻立刻就懂了,放下筷子,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發,笑答:“都說沒有什么為什么了,我就是這種人你還不知道嗎?就是覺得沒意思了?!?/br> 余白看著他,但他只是低頭繼續吃飯,不再多一句話。 那一刻,余白覺得,如果他是真的不想做律師了,她也是真的愿意支持他的。就像那個曾經在腦中轉過一遭的念頭——要囂張就一起囂張,慫也跟著他一起慫。 但是,她不希望他是因為她而慫。 一頓飯草草吃完,余白便躲進衛生間,又給陳銳發了一條信息,問:“你知道唐寧師父的事情嗎?” 陳銳的回復很快就來了:“就是幾年前生物研究所博士后下毒的那件案子嘛,他師父是政法大學的鐘占飛教授,當時做兼職律師,擔任被告的二審辯護人,后來說是被人罵怕了,不想做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br> 覺得沒意思——余白還記得唐寧最初提起他師父的時候所用的措辭,和他今天給她的理由是一樣的。 既然陳銳不知道更多,那剩下可以問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拿著手機猶豫了片刻,她到底還是撥出了那個號碼。鈴音響過一遍,那邊便已經接起來,沒有給她絲毫反悔的機會。 “余白,”無有寒暄,唐嘉恒在電話那一端道,“你們怎么樣?唐寧他好嗎?” 只這一句話,余白便確定自己沒做錯,這一通電話并不是什么背叛。 “我們都挺好,”她回答,“只是唐寧,他打算從立木退伙,注銷執業證,以后都不做律師了?!?/br> 有那么一會兒,唐嘉恒沒說話,只傳來輕輕的一嘆。余白就知道唐寧說的是對的,唐律師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這跟他師父的事情有關嗎?”她問下去。 “是,”唐嘉恒笑了笑,答,“當時的情形跟這一次很像?!?/br> “我想知道?!庇喟讏猿?。 “那是六年以前的事情了,”唐嘉恒頓了頓才又繼續,“生物研究所博士后下毒的案子,一審已經判了死刑,嫌疑人家屬找到唐寧的師父鐘占飛代理二審程序。鐘律師本來是不想接的,輿論壓力是一方面,還有嫌疑人的父親堅持一定要無罪辯護,期望太高了?!?/br> 余白心想,的確很像。 “但最后還是接了,”唐嘉恒說下去,“就因為鐘律師覺得嫌疑人很年輕,跟他兒子差不多年紀,而且一審判決也的確受到了社會輿論的影響,在證據鏈并不完整,關鍵物證存在瑕疵的情況下判了死刑。他想為這個年輕人做點什么,至少求其不死?!?/br> “后來呢?”余白問,預感到那個轉折就要出現了。 “后來,”唐嘉恒又輕嘆,“嫌疑人的父親一直在網上發帖伸冤,寫出很多庭審的細節,比如鐘律師找出了哪些證據中破綻,就想實驗室管理嚴格,有毒物質究竟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