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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回,余永傳看到她腿上停著一只蚊子,一巴掌拍過去,勁使大了點,留下兩個手指印。就這兩個印子讓老余內疚得不行,嘴上不說什么,買了好多吃的玩的哄她。這是屠珍珍每隔一陣都要講一遍的笑話,整個島上只有她這么一個孩子從來沒挨過打。 而這個全島唯一沒挨過打的孩子,還總覺得自己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比如在美國的時候,她曾經做過一宗南美熱帶雨林的收購。交易進行到一半,當地政府突然宣布那塊土地收歸國有。大地主和政府硬杠起來,局勢一下子變得很緊張。當時,她正在那里參加談判,跟著一幫會計師、咨詢師一起漏夜撤走。這件事乍聽起來好像也能算是一樁奇遇,老了以后可以說給孫子孫女聽的那一種,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什么可怕。她只是半夜被一個電話叫醒,臉沒洗,頭也沒梳,揀了幾樣要緊的東西扔進箱子里,然后就被一輛包車從五星級酒店拉到了機場,再坐上甲方爸爸派來的灣流飛機,連夜飛回了美國而已。 這種經歷,與面對面地承受他人的惡意,結結實實地挨上一下,在身上留下深切的傷口,是完全不同的。 她忽然意識到,從此以后,她就不再是島上唯一沒挨過打的孩子了。 不過,她一點都不后悔。這只是一件小事情,而且都已經過去了。她又一次這樣對自己說。 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她想錯了,事情只是剛開始,遠遠沒有結束。 天漸漸亮起來,兩人賴床睡到很遲。余白是病假沒去上班,唐寧也留在家里陪著她。 “你去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彼倏蜌?,其實還是挺想讓他陪著的。 “你行嗎?”唐寧趴在她身邊問。 “當然行啊,”余白回答,“也就三天?!?/br> “嗯,也就三天?!碧茖廃c頭。 余白以為他就這么被說服了,心里有點小失望,但又不好意思變卦。 唐寧當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看著她笑了,即刻打電話去立木跟趙文月說了一聲,一個是錢太太解約退費的事情,還有就是他這幾天都不進辦公室了。 余白聽著他說,有些意外,雖然這三天唐寧沒有案子要開庭,但昨天走得急,兩個人的電腦和工作電話都沒有帶回來。 接下來的大半日,什么正經事都不做,只是冷敷,看書,睡覺。 余白覺得這日子過得實在奢侈,這種狀態擱在唐寧身上,好像也有些異于尋常。去年他自己出車禍進了醫院,做完手術之后的第二天都已經開始看案卷,寫材料,指揮曉薩跑東跑西了。但轉念再想想,也只是三天而已,總歸揮霍得起。 就這樣直到那天傍晚,陳銳打電話過來,告訴唐寧有記者找到所里,說是看了“刀筆田盟”的文章,想要找他做個采訪,好讓雙方都有說話的機會,兼聽則明。 余白在旁邊聽見了,起初還以為是指前天晚上發布的那篇,關于丁浩案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那篇文章給她打了預防針。從那時起,她就是心懷戒備的,所以才能在出事之前一下子意識到錢思涵的父親打算做什么。 甚至連錢父為什么會那么做,她也已經有了猜想——在錢思涵提出解除委托之后,田盟勢必是對錢家父母說過些什么的,一個慣于cao縱網絡輿情的老手要煽動這樣一對炸藥桶一樣的夫婦也是太容易了。 所謂“刀筆”,殺人見血,卻從來不用經過自己的手。這一次,她真的是領教了。 但陳銳接下來說的卻大大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你跟余白兩個馬上發身份證照片給我,我現在就出律師函,走投訴程序,估計還得要一會兒才能刪除。而且那篇文章是昨天晚上發的,到現在為止已經掛了差不多十幾個小時,中間還上了熱搜,看到的人不會少。你們這幾天一定要當心,最好聯系一下經辦那個案子的警員?!?/br> 余白知道自己錯了,唐寧那邊電話還沒掛斷,她已經找到手機打開微博。 果然,“刀筆田盟”在昨天晚上又發布了一篇新文,標題寫著:我為有此同行感到羞恥!為毒梟求免死金牌!替毒騾申請國家賠償!信不信你們交的稅被用在了這些社會渣滓身上??? 文中貼出了兩份刑事判決書的截圖,象征性地在姓名部分打了馬賽克,但案件號就在原處。只要到裁判文書網上一搜,田律師說的是哪兩件案子,這毒販和毒騾又是誰,全都一目了然。當然,還有唐寧和她走出陽朔縣檢察院的照片,又一次被掛了城頭。 起初,評論區尚有別的聲音。 有人說,既然能改判無罪,就說明證據不足。 也有人說,律師的良知是維護司法公正,而不是道義公正。 但田盟的鐵粉眾多,又很懂控評那一套,該點贊的點贊,該回復的回復,該帶圖的帶圖,該拉黑的立馬拉黑。等到瀏覽量飆升起來,上了熱搜,評論區已經都是他的天下了: 某甲:這律師有毒! 某乙:有些律師為了錢真的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某丙:誰不想把那些毒販槍斃呢?!只愿那些律師沒有昧著良心,司法公正不是靠錢就能換來的! 某?。合耠娪叭蹱t那樣么?司法什么時候能實現公正? 某戊:可憐了我的三觀,田律師,我挺你! …… 唐寧也在旁邊看著,余白繼續往下拉,直到看見有人按圖索驥:這倆人A市立木所的,網站上照片電話都有,問候一下? 初夏的傍晚,余白只覺一陣陣寒涼。 萬燕案二審之后,法庭外的那一幕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唐寧那時想要保護的,現在就這樣被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怎么辦?”她看著他問,這其實是她的疏忽,她早兩天就應該料到的。 唐寧沉默,像是在想著什么,而后站起來到隔壁房間里去打電話。 余白等在那里,除了給陳銳發他們的身份證照片,不知道還應該做些什么。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她跳過去開門。 “外賣!”外面塞進來一個塑料袋。 “是我家的嗎?”余白疑惑。 “沒錯啊,就是你家,”配送員對了一遍地址,添上一句,“彩票在里面?!?/br> “什么?”余白又是一震。 “彩票啊,”配送員解釋,“不是另外給了打賞,留言讓我在隔壁彩票站買一注福彩雙色球隨機嘛?放在袋子里了?!毖劭措娞蓍T就要合上,趕緊轉身走了。 等到唐寧從房間出來,只見余白單腳站在門口,手上提著一個奶茶店的塑料袋,正從里面取出一張彩票來。 第80章 奧特曼不打怪 整整一秒的靜默之后,唐寧轉身去臥室,從壁櫥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