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開口致意：“知舟，你今天又住醫院？”

    “嗯?！绷种酆龖暎骸皝韥砘鼗氐穆闊??！?/br>
    直接住休息室還能比別人多睡一個小時。

    “行，那我值班去了?！蓖聰Q著衣扣說。

    林知舟把龍眼放在桌上，亮起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微信界面，瞥見通訊錄里亮起的紅點。

    他伸指點進去，一條讓人啼笑皆非的好友認證躍如眼簾——

    “奄奄一息的32號床?！?/br>
    第8章 風情似我（修）   “我聽說，貓隨主人?！?/br>
    姜忻披著浴袍，裹挾一身氤氳水汽從浴室出來。

    她心里總掛念什么，時不時要看一眼手機，當她第三次撈過手機，點進微信的瞬間，那邊終于不負所望的打開了洋樓的大門。

    .

    因著剛回帝都沒多久，又被安排進醫院七日游。

    許多事情暫時擱置，姜忻的原定計劃不得不重新打亂洗牌，她急于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在這座城市東奔西走，來去匆匆。

    好在這樣的情況并未持續太久。

    姜忻在第三天收到來自帝都傅衡侓師事務所的電話和郵件，及時打破這段短暫的忙碌。

    他們為她遞來一份等待已久的offer。

    她欣然接受，承諾會在隔天早上準時到崗報到。

    姜忻利落推掉行程表上所有安排，婉拒其他律所 HR主動拋來的攬枝。

    正式上班之前，她為自己預留出一天時間，預備回胡同小院看看。

    院子在二環內，離公寓不遠。

    姜忻去之前特意買了些補品，途經商場還惦記著要給隔壁姓溫的老婆婆回禮，就去奢侈品店買了一塊小方巾。

    柜姐幫忙包好放進禮袋里。

    她提著大包小包走進狹窄的胡同，已至中午。

    沿路的建筑灰墻灰瓦，胡同橫平豎直，大雜院錯落有致，星羅棋布。

    是真正寸土寸金的地方。

    不過這一代胡同早已沒什么人住，或是改造成景點拱游客參觀，再次是被權貴買下后一直空置。

    姜忻人在門口就瞥見院里那顆繁茂郁蔥的歪脖子樹，年近七旬的老人坐在樹下穿針引線。

    老人穿一件白底碎花旗袍，枝葉與花影重疊的繡紋沿著交合的盤扣舒展，柔軟的面料貼身包裹，銀灰參半的長發一絲不茍的在腦后挽成鬏，氣質寧靜溫柔。

    若有詩書藏于心，歲月從不敗美人[1]。

    “姥姥?！苯贸雎?。

    汪漫綠聞聲抬頭。

    她訝異的抬手扶正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未語人先笑：“你這丫頭，什么時候回來的?！?/br>
    老人把銀針穿在繡布上，放下手里的圓棚起身：“小白眼狼，曉得來看姥姥了？”

    “嗯，”姜忻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方幾上：“這不是解決完手頭的雜事就來看您來了?！?/br>
    “來就來，還買這么多東西做什么?！?/br>
    “......”

    “怎么都沒提前跟我通個氣兒，害得我這老太婆什么都沒準備?！?/br>
    看著汪漫綠擺弄桌上的東西，姜忻坐在歪脖子樹下的涼椅上，指尖摩挲繡布上縫線密實的半成品：“繡這東西費眼?！?/br>
    她話語中隱隱透著不贊同。

    “這么大個院子，連個陪我解悶逗趣的人都沒有，我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打發時間，”汪漫綠一點不怕外孫女這雷聲大雨點小的臭脾氣，“怎么又買一盒魚油，你上次給我的都還沒吃完?！?/br>
    “你要是愿意可以搬來跟我住，”姜忻停頓半秒，“慢慢吃?！?/br>
    這邊靠近觀光點，整天人來人往吵得耳朵不得安生。

    汪漫綠不出意料的拒絕：“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我得守著這宅子?！?/br>
    姜忻不強求，賴在椅子里不動彈。

    小時候這院子里熱鬧，她跟許清讓最會折騰，一個吵得雞犬不寧，一個鬧得雞飛狗跳，兩個人一犯錯就愛往江衍屋里躲，隔三差五的就要拖累得江衍跟他們一起受罰。

    后來院子里的人家一戶一戶的搬出去，就剩下汪漫綠留在這里，不愿意走。

    這是她住了大半輩子的地方。

    她念舊，總舍不得。

    .

    桌椅擺在檐下，午飯是三道簡單的京菜，搭兩杯汪漫綠自制的冰鎮酸梅湯。在這樣的環境下相當消磨人的斗志，姜忻竟然也從長期以來的快節奏生活中品出一絲歲月靜好。

    兩人邊吃邊閑談——

    汪漫綠忍不住問出最關心的事：“你看你也二十七八、快奔三的人了，有覺得滿意的人沒有？”

    “怎么突然問這個?！苯枚似鸨?。

    “我就問問，”汪漫綠在這件事情上格外如履薄冰，支吾道，“我這輩子還能不能抱得上重外孫，你給個準數，我心里也有個底?！?/br>
    姜忻目光落在綠蔭縫隙中投下的光斑里：“暫時沒有?！?/br>
    見她有點避而不答的意思，汪漫綠不知想起什么，輕聲嘆氣，“我沒有要催你的意思，你這要強不服軟的性子跟璐璐太像，我只希望別像你mama一樣，那樣活著太辛苦了?！?/br>
    璐璐——姜忻的母親黃璐。

    正正經經的大家閨秀，是萬眾所向的天之嬌女，只可惜眼神不太好。

    姜沛山。

    這個姜忻稱之為“父親”的男人，年輕時是個多情種，他風流成性，流連風月，嘴里說著數不清的應酬和找不完的借口，他的外套上常年沾著女人的香水味和頭發絲，領帶上是令人想入非非的曖昧唇印。

    行事荒唐，酒色半生。

    于是萬眾矚目的才女在一次次爭吵中成為歇斯底里的潑婦，日子在打砸與謾罵中慢慢熬，連墻面映照的光影都是互相推卸與指責的模樣，他們都是這場鬧劇中的受害者，姜沛山是，黃璐也是，姜忻更是。

    “我知道，但我和她不一樣，”她秀窄的手指環繞玻璃杯，外壁凝成薄薄一層水珠沿著垂直的杯壁滑落，冷飲沁得人手心冰涼，“起碼在找男人的時候，我不會像她這樣稀里糊涂的就將這輩子托付了?！?/br>
    “臭丫頭，有你這么說親生爹娘的么？”

    “......”

    “對了，你有沒有回去看看？”

    “沒，我爸媽忙著呢，沒空搭理我這個不成氣候的女兒?！?/br>
    姜忻在汪漫綠開口之間打斷她，嗔怪道：“不說這些，您今天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br>
    汪漫綠笑說：“我說你兩句就不耐煩，好好好，我掌嘴，我不該提的?！?/br>
    她用手指碰了碰唇瓣，力道怕是連蚊子都拍不死。

    在姜忻親和得毫無作為長輩的架子。

    飯后，姜忻主動攬過洗碗收拾殘局的活，忙完就坐在廊下吹涼風。

    一臺收音機擺在圓幾上，略顯尖銳的戲腔從中傾瀉，正不知疲倦的唱著《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