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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地走回竹闊樓,剛到門前,正迎上夸著個竹籃準備出門的蘭桃。“蘭桃,”茉雅奇笑著叫住眼前的小丫頭,“你們家格格呢?”“大格格,”蘭桃后退了一步,沖茉雅奇福了福,神情卻莫名地帶了些疏離,“我們格格在側福晉那兒呢,最近側福晉心情不好,我們格格得時常陪著?!?/br>“李額娘怎么了?是因為擔心阿瑪嗎?”茉雅奇一時倒沒想太多。蘭桃抿了抿嘴角,抬眉挑了茉雅奇一眼,嗓音有些悶悶的,“大體是吧,側福晉自己擔心,又出不了園子,偏我們格格老實,不如大格格會打算——”“你這丫頭怎么說話呢?”寶笙反應慢了一些,才聽出這丫頭話音里竟夾槍帶棒的,“誰給你的膽子?規矩都忘——”“長姐!”寶笙話未說完,幾人身后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喚。茉雅奇轉過頭,就見伊爾哈揚著笑臉,三步并兩步朝她跑了過來,“我可從額娘那兒溜出來了,本來還想去大門那兒迎你呢,結果秋欣說你肯定已經回來了?!?/br>“慢些跑,”茉雅奇忙伸手扶住伊爾哈,“我一早就到了,先去了福晉那兒。剛才碰到蘭桃,知道你去了李額娘那兒了?!?/br>“唉,我額娘最近又總看我不順眼,天天把我悶在她屋里一會兒背書,一會兒繡鴛鴦的,我都快煩死了,”伊爾哈挽住茉雅奇的胳膊,兩人肩并著肩往屋里走,“長姐這一路上都去哪兒了?外面好不好玩?你快給我講講……”寶笙跟在茉雅奇身后,又瞥了一眼低下頭的蘭桃,終是沒有再繼續追究。秋欣隨后而來,看了看走進堂屋的兩位格格,用手點了點蘭桃的額頭,輕輕嘆了口氣。六月十日,路傍園“側福晉小產而亡可不是件小事啊,”蘇偉與榮平同坐在前院廂房屋檐下。榮平如今是八阿哥身邊最有資歷的大太監了,之前榮安死后,他著實囂張了一陣,可惜后來在慎行司走了一遭,差事便被馮進朝頂了去。而今,他雖重得重用,人卻變得木訥了很多,跟蘇偉說話也多少帶著些拘謹。“事情都是福晉料理的,小弟知道的也不多。后來貝勒爺又出了事,側福晉的棺槨也沒能帶回來?!?/br>“這嘉怡主子可是我們王妃的親侄女啊,”蘇偉又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如今一尸兩命,還遲遲不能入土為安,回頭我們王妃娘家知道了,你們府上也不好交代吧?!?/br>“小弟也是擔心,”榮平有些焦灼地撓了撓耳朵,“貝勒爺的身體遲遲不見好轉,福晉也纏綿病榻,我一個奴才更做不得主。如今這事兒,恐怕還得勞請蘇公公跟王爺稟明一聲?!?/br>蘇偉皺了皺眉,一手在膝蓋上輕敲了敲,“照理說,這事兒由我們王爺知會禮部和宗人府也使得。八福晉既然病了,我們王妃也和該幫襯一把。只是,這嘉怡小主出京時都好好的,肚子里還揣著個寶貝疙瘩,怎么能說沒就沒了呢?這事兒若是背后還藏著什么內情,咱家可是不愿意沾這一身腥的?!?/br>“唉喲,蘇公公您想多了,”榮平苦著臉道,“側福晉小產時,我們貝勒爺正病著呢,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的,這時候任誰也沒工夫動旁的心思啊。想是也因為貝勒爺突然病倒,側福晉受了些驚嚇,加之伺候的奴才們疏忽,這才……我們福晉也是動了大氣的,一連打殺了七八個奴才。側福晉這一胎本就金貴,貝勒爺都不放心讓她單獨留在京里,誰能想到會出這種事呢?!?/br>蘇偉抿了抿嘴角,眼中有一瞬的閃神,又很快遮掩了過去,“事情簡單就好,只不過我們王妃那里,總少不得要多問問的?!?/br>“那是,那是,應該的,”榮平連連點頭。偏殿內堂丁芪走進門內,沖四阿哥行了禮,四阿哥放下手里的書卷,丁芪低聲道,“微臣剛給八貝勒把了脈,已然查不出余毒跡象了。不過,從八貝勒的身體來看,胃經虧損,元氣虛耗,確實是受過毒素影響。如今余毒已除,但傷了的底子,是一時半刻補不回來了。再加上,提逢巨變,急怒攻心,權等于是病上加病。胡太醫他們眼下是無暇再關心此病由何而起了,這次若是調養不好,日后八貝勒只怕要藥石不離,久纏病榻了?!?/br>“爺不關心他日后如何,”四阿哥的嗓音很冷淡,“皇阿瑪就快回京了,爺不想一直在他這里耽擱?!?/br>“微臣明白,”丁芪拱手俯身,“微臣心里已有了大體方子,定讓八貝勒在這幾日就有所‘起色’?!?/br>蘇偉推門而入,正好丁芪也大都稟報完了,兩人互相見了禮,丁芪就垂首退了出去。“怎么樣?丁芪查出來了嗎?”蘇偉走到四阿哥身邊坐下。“八九不離十,不過余毒已經清了,其他太醫也不會沒事找事的,”四阿哥也算松了口氣,他多少害怕嘉怡的事會牽連到蘇偉身上。“剛榮平跟我提了嘉怡的事,八阿哥和八福晉動手挺干凈利落的,事后都推到嘉怡小產上了?,F在看來,八阿哥是不打算把自己中毒的事捅出來了,”蘇偉一手撐起下巴,“我就說嘉怡這條線是筆穩賺的買賣,就算沒有萬歲爺突然大發雷霆,這次他也落不著好去?!?/br>“還是太危險了,”四阿哥向后靠了靠,輕輕嘆了口氣,“老八瞞下中毒的事兒,多少還是因為嘉怡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他是打落牙齒和血吞,一邊免除了不必要的麻煩,一邊也是全然剝去了面子里子,這樣血淋淋地攤在人前,只不定還真能在皇阿瑪那兒撈到一線生機?!?/br>六月中旬,鑾駕已駐蹕湯泉。一連病了多日的八阿哥也終于有了些起色。雍親王這段時間一直都住在路傍園內,除了誠親王來過兩次,路傍園一直異常安靜。縱然外界盡知雍親王與八阿哥積怨已久,但路傍園內卻沒有眾人想象的劍拔弩張。八阿哥由一開始還略帶尖銳的態度,慢慢變得沉默,在每日很少的清醒時間里,大都是靜靜地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沒人知道八阿哥在想什么,很多近身伺候的奴才都以為八阿哥已然萬念俱灰,自暴自棄了。只有八阿哥自己清楚,他的思緒從來沒有執著在那位于他已然沒有了半分情分的君父身上。比起未來會如何,他現在更想摸清楚的是那個跟他斗了多年,卻似乎從來沒有徹底了解過的對手。幼時對于這位四哥的記憶,一直都是很模糊的。很可能是因為,那時的胤禩,眼中只有高不可攀的太子和永遠壓的他喘不過來氣的大阿哥胤褆。但是,在胤禩的潛意識里,這位四哥除了曾經養在承乾宮外,跟他是沒有多大區別的。德妃受寵前,也不過是個宮女,就算受封為妃,還是一樣要不回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