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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四阿哥已經徑自移到榻邊,極其自然地撩開蘇偉的袍擺,伸手去解他膝蓋上原本綁著的護膝。因為今天要跟四阿哥上朝,蘇偉特意挑了一副厚實的綁在靴子上頭,既能擋風,也省得跪下行禮時傷了膝蓋。屋子里一時頗為寂靜,只有凌兮略微粗重的呼吸聲格外引人注意。蘇偉半弓半直地僵在原地,腦子里亂七八糟的麻繩還未理清時,四阿哥已經將蘇偉原本的護膝解下扔到了炕桌上,又要低頭給他系上新的時,蘇偉才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扯過四阿哥手里的護膝,連連退后兩步道,“奴才自己來,奴才自己來?!薄 ∷陌⒏绲挂矝]有多加堅持,只是嘴角含笑地看著蘇偉退到角落里,慌里慌張地綁著護膝。坐在軟榻另一頭的年氏,面孔已經微微發白,她轉頭看向此時此刻眼里完全沒有她的四阿哥,目光漸漸沉落,最后被桌上那只四阿哥親手從蘇培盛身上解下來的護膝吸引了過去。這只護膝是純黑色的,外表是與靴皮相差無幾的呢料,綁在靴子上頭很難被人發現,里頭襯著一層厚厚的絨毛,那毛色在光線下如水一般柔滑。年氏心頭突然閃過一絲寒涼,禁不住伸手摸了摸那護膝的里襯,果不其然,那呢料里頭縫制的竟是一整塊兒成色上好的貂皮。打牲烏拉處每年進貢的貂皮數量極其有限,年氏被封為雍親王側妃,從內務府領取份例時,一年也不過五張烏拉貂皮,有時想做件成色上乘的裘襖,還得向王爺討賞才行。即便是裁下來的邊角料,也都縫在斗篷風帽上,從沒有用來賞賜下人的。可如今,這樣一整塊兒皮料竟給了一個太監做護膝。相較之下,她格外恩賜的那兩張兔皮倒像是個笑話了。蘇偉好不容易把護膝綁好,又走到四阿哥和年氏跟前謝恩。四阿哥看了一眼年氏,年氏勉強應付了一聲,便垂下頭去不再開口。四阿哥從軟榻上站起來,理了理袖口,側身對年氏道,“爺今天還有公事要處理,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歇著吧?!?/br>年氏起身恭送,四阿哥走到門口,卻又停下腳步,轉過身在年氏的耳邊輕聲道,“這王府的后宅中,除了福晉,本王最看重的就是慕筠了。只因慕筠飽讀史書、知進退、識大局,與那些只會含酸拈醋、勾心斗角的深閨婦人大為不同。福晉身子不好,王府里的事兒,本王一貫是交給你最為放心。你可別因小失大,一葉障目。最后,反倒辜負了本王的信任?!?/br>年氏身子一緊,微微抬起頭看了四阿哥一眼,又連忙俯身道,“妾身能得王爺看重,已是受寵若驚,絕不敢因噎廢食,讓王爺失望?!?/br>“那便好,”四阿哥彎起嘴角,“近來本王剛得了兩張成色絕佳的紫貂,回頭你與福晉一人一張,圍在斗篷上頭也算相得益彰?!?/br>“多謝王爺,”年氏俯身謝恩。四阿哥扶起她,轉頭帶著蘇偉走出了屋門。凌兮目送著四阿哥一行走遠,回到內室時,卻見年氏面色清冷地坐在榻邊發呆。“小主,”凌兮攥著手掌小心地走到年氏身側,“小主不要多想了,興許王爺只是不喜小主的有意試探。奴婢從蘇公公臉上,實在看不出什么。雖然王爺剛才——但,您看蘇公公那么慌亂。也許,真的只是咱們想多了。王爺本身就是個清新寡欲之人也說不定啊?!?/br>“你不用特意安慰我,”年氏輕輕側過頭,嗓音格外消沉,“我就算能找出一百種理由,我就算能輕輕松松地說服天下人,但是,說服不了我自己?!?/br>“可是,”凌兮搓了搓手,壓下嗓音道,“這一切到底只是小主的猜測。就算,王爺真的有那種癖好,什么樣的美人找不到啊,何必要一個太監呢?”年氏猛地轉過頭,目光凌厲,凌兮慌忙下跪請罪,“是奴婢失言了,請小主恕罪?!?/br>年氏緩了口氣,不再看向凌兮,“那不是種癖好,若只是癖好,王爺不會空放著西配院,讓人在背后嚼舌頭。若只是癖好,那蘇培盛又憑什么從來不跟到西配院伺候?!?/br>“小主,”凌兮抬頭,看見年氏眼中一閃而過的淚光,頓時心疼不已,“小主放寬心吧,那個蘇培盛再怎樣得寵,也不過是個太監,無兒無女,連光都見不得,說不定哪天就人頭落地了。小主有的,比他要多的多啊?!?/br>年氏含淚一笑,身子微微顫抖,“可是,他擁有的,是這高墻內院中,所有女人拼盡一生都求不來的?!?/br>東小院兩人剛一進屋子,蘇偉立刻怒發沖冠狀攔在四阿哥身前質問道,“你,你,你剛才是什么意思???人前一點不知道避諱,你是不是怕我活得太長了?”四阿哥瞥了他一眼,面如止水地繞到另一頭,解開腰帶準備更衣。“你給我把話說清楚,”蘇偉又轉到四阿哥前頭,抓住他脫衣服的手,“年氏是不是察覺什么了?要我去西配院領賞,讓我當著你的面謝恩,她是不是想試探我?我是不是露餡了?不對,是你露餡了!”蘇偉一巴掌打在四阿哥胸口上,“你剛才干嘛要當著人面解我衣服!”“我解的是你的護膝,不是你的衣服,”四阿哥堪堪地翻了個白眼,“年氏跟李氏不同,光是威嚇沒有用處。與其讓她沒輕沒重地四處查探,不如直截了當地示意她。她聰明,只要爺的誠意足夠,她知道該如何自處。眼下這個關節,爺還需要拉攏年家?!?/br>蘇偉扯著四阿哥換下的衣服,把腰帶團成一團,“可是,就你那點兒誠意,夠干什么的???年氏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后院只有年小主和詩玥還沒有……”蘇偉越說越小聲,最后被四阿哥瞪了一眼,徹底咽回了肚子里。“爺已經有子嗣了,”四阿哥坐到軟榻上,“就算沒有,爺也不打算要一個有年家血脈的孩子?!?/br>“為什么?”蘇偉睜大了眼睛,片刻又恍惚過來,“因為年羹堯……”四阿哥看了蘇偉一眼,未置可否,蘇偉也沒有再問,只是走到四阿哥身邊坐下,把靴子都踢掉。“對了,”四阿哥想起什么似的道,“今天爺才看到,咱們蘇大公公的用什可夠金貴的啊。用貂皮做護膝,爺讓人給你做的那副狐皮的呢?”“你還好意思說,”蘇偉梗起脖子,“你給我的那副,一只就有半斤重,綁到腿上跟帶了兩個包子一樣,回頭我還沒走到日精門呢,就得被敬事房以大不敬之罪抓起來。這貂皮是我從吉盛堂要的,運進京時被蟲蛀了,反正也賣不出去了,我就把好的地方裁下來做成護膝了。對了,還剩一塊兒呢,要不我讓人給你做只暖手筒子?”“用不著,”四阿哥拿起書卷轉過身,給蘇大公公留下個后腦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