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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五年二月二十,四爺府四阿哥聞訊趕到暖房外時,福晉與西配院的各位小主已經等候在側,丫頭、嬤嬤們端著熱水、銅盆進進出出地忙碌著。“怎么樣了?”四阿哥揮手讓眾人起身,蹙著眉往門簾內瞅了瞅,“太醫、穩婆都到了嗎?怎么屋子里一點聲音都沒有?!?/br>“貝勒爺放心,”福晉微微頷首,“鈕祜祿氏才剛剛發動,太醫已經較過脈了,胎氣平順,不會有什么大礙的?!?/br>“那就好,”四阿哥略略地點了點頭,“你們也別在外頭等著了,當心著了風,去小廳里歇著吧?!?/br>“是,”福晉帶著幾人往小廳里走,耿氏落后了一步,臉色微微發白。“小主,”青芽一手撐著耿氏,壓低了聲音道,“您這幾日情況特殊,不如咱們跟福晉說一說,先回西配院休息吧?!?/br>“不用了,”耿氏深吸了口氣,強自穩住身形,“你吩咐廚房準備些小點心送來,再給我備一碗紅棗玉米粥,鈕祜祿這一胎對咱們貝勒府意義非凡,任誰也不能置身事外?!?/br>“奴婢明白了,”青芽低了低頭,小心地扶著耿氏往屋里走。上燈時分,暖房里傳來陣陣呻吟,眾人一起向外看去。李氏緩了口氣道,“總算是有動靜了,鈕祜祿meimei的身子一向康健,想是費不了多少力氣的?!?/br>福晉一手捻著佛珠,嘴里輕吟佛號。年氏抿了抿唇從旁道,“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門關里繞一圈,生的再順也多少要遭些罪的?!?/br>詩玥緊蹙著眉,聽著時高時低的呻吟聲,手里的帕子被繞了一圈又一圈。眼看著半個時辰過去了,伺候的奴婢們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卻終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福晉,”詩玥實在按耐不住,起身行禮道,“容月膽子小,怕是不肯用力。這樣耽擱下去,萬一孩子有個好歹——妾身這幾個月一直陪在容月身邊,不知能不能讓妾身進暖房去看看,也好給容月壯壯膽?!?/br>福晉放下佛珠看了詩玥一眼,又偏頭看了看門外,“你既有此心意,也好。只不過,孩子一事關乎皇家血脈,責任重大,你心里要有數?!?/br>“妾身明白,”詩玥福了福身,轉頭向暖房而去。四阿哥一直等在暖房外頭,見詩玥出來,微微揚了揚眉。詩玥福了一禮道,“奴婢求了福晉進產房去陪容月,貝勒爺放心吧?!?/br>“有勞你了,”四阿哥眉目凝重地點了點頭。產房內,鈕祜祿氏仰躺在軟枕上,撐起的錦被下是沾了血跡的雙腿。“容月,”詩玥走到床邊,握住鈕祜祿氏的手。“jiejie,我……”鈕祜祿氏嗚咽著嗓子,蒼白的臉上滿是汗珠。“你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詩玥拿著帕子給鈕祜祿氏擦了擦汗,轉頭沖接生的嬤嬤道,“怎么耽擱了這么久?孩子出來了沒有?”為首的嬤嬤姓任,在京城也是老資格的接生嬤嬤了,聽到詩玥問話并未在意,轉身將濕透的棉布扔進水盆里,“格格你得多用力,孩子養的大,頭再露不出來就危險了?!?/br>“我,我不行……”鈕祜祿氏緊抿著唇,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下。詩玥握緊了鈕祜祿氏的手,沉下嗓音道,“容月,你再加把勁,貝勒爺就在產房門外等著呢。你忘了你跟我說過的話,老天給了你這么大的福分,你怎么也不能白費了上天的心意?!?/br>“jiejie,”鈕祜祿氏流著淚,借著詩玥的手用力,可過了半晌,還是不見一點動靜,“我,我不行了,疼,好疼……”“容月,”詩玥安撫著鈕祜祿氏,又焦急地抬頭看向接產的幾位嬤嬤。任嬤嬤直起身子,看了鈕祜祿氏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拿剪刀來!”跑腿的小丫頭捧了放在紅綢上的銀剪來,任嬤嬤拿起剪刀,掀開蓋在鈕祜祿氏雙腿上的錦被。“你們干什么?”詩玥一時驚愣,抬手握住任嬤嬤的手腕。“格格使不出力氣,孩子生不下來,再這樣下去有夭折的危險,”任嬤嬤的力氣很大,一揮手就將詩玥甩開,“小主的擔心,奴婢們明白,但事關皇家血脈,誰也耽誤不得?!?/br>“住手!”詩玥喝住任嬤嬤,看了看半昏半醒的鈕祜祿氏,又看了看血跡斑斑的床褥,一時矛盾不已。曾幾何時,她把這個孩子看的比自己還重,只因她明白,只有這個孩子平安出生,那個人才有可能回到府邸??稍谡疹欌o祜祿氏的這幾個月中,她跟容月間的情分也日益深刻。她了解鈕祜祿氏,這人的內在遠不如外表那般單純,當初刻意接近她,也是為了在后宅立足。但人心都是rou長的,兩人在這恩寵稀薄的貝勒府相伴日久,原來的小心思就都成了笑談。如今,她要在孩子和鈕祜祿氏間選擇一個,福晉那句皇家血脈,責任之重,她此刻才明白過來。“小主不要耽誤時辰了,”任嬤嬤冷冷地瞥了詩玥一眼,“四爺的子嗣有礙,您也付不起責任?!?/br>眼見任嬤嬤又俯下身去,詩玥立時僵在原地,她想讓蘇培盛回來,這一年來,她每天做夢都在期盼蘇培盛回來,哪怕兩人不能見面,不能說話,她也想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墒恰绻巯率翘K培盛在這兒,他會怎么做?“不行,你住手!”詩玥一時惶然,推開任嬤嬤,“我是奉福晉之命進產房來的,我既然來了,自然能付得起責任?!?/br>“jiejie……”鈕祜祿氏微微睜開眼,聲音虛弱至極。“容月!”詩玥奔回床前,握住鈕祜祿氏的手,“你再使使力氣,你再加把勁!你要眼看著老天把這份福氣收回去嗎?你要一輩子做個平庸的內宅婦人嗎?你的銳氣呢,你的堅持呢!你不能放棄??!”鈕祜祿氏緊抿著唇,一手攥緊被單開始用力。詩玥見狀,又轉過頭瞪著任嬤嬤道,“嬤嬤是知道這個孩子對四爺府的重要的,但你知不知道,床上的人是這個孩子的生身母親?若生下來的是個男孩,就是四貝勒的長子,鈕祜祿容月就是長子的生母!今天你不盡心盡力,只圖一時之安,他日被貝勒爺跟福晉知道了,被四爺府未來的大阿哥知道了,你以為自己還能全身而退嗎?”任嬤嬤一時愕然,轉頭看了看門外,略一沉吟道,“小主開始用力了,讓人盛碗參湯來。劉嬤嬤你按著小主的肚子,柳丫頭你幫我撐開小主的產道……”屋內眾人又開始忙活起來,詩玥握緊鈕祜祿氏的手,看著她青筋暴起的額角,在心里默默祈禱。暖房外,四阿哥轉來轉去的一刻也停不下來。年氏捧著斗篷走出屋門,放輕音量道,“貝勒爺也別太著急了,女人生孩子都有得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