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遲林收回手，握成半拳的手輕輕搓了搓，“我們快回千瓷閣看看吧?！?/br>
    盛語秋點頭，“我猜留下的兵力不多，我們快回去看看?！?/br>
    兩人疾跑回村，臨近千瓷閣邊，卻有近二十余官兵倒在路邊。

    地上的血還未凝透，不慎踩到血跡上，還有些粘膩。

    盛語秋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沿著回千瓷閣的路尋著，祈禱不要看見任何一個熟悉的身影。

    “陳將軍！”盛語秋沖到路邊。

    路邊有一人手持鐵劍，倚樹而坐。他身側的草地已被血染成墨色。

    “陳將軍，你還好嗎？”盛語秋蹲到他身側，期盼著一些回應。

    陳有中緩緩睜開眼，“盛姑娘？沒想到臨了還能有人如此叫我?！?/br>
    “陳將軍，你堅持住，我帶你去找大夫?！笔⒄Z秋嘗試扶起陳有中，才發現有一把利刃貫了他的腰腹。

    陳有中抬起手，“不必了，能死在沙場，也是我的夙愿，何況還是為了百姓?！?/br>
    “他們都好嗎？”盛語秋不敢再挪動陳有中，只是蹲在他身邊。

    陳有中笑了笑，“都好，多虧你們引走百人，除了死傷我們數個弟兄，百姓都好?！?/br>
    盛語秋看著四下，在官兵的尸首邊還躺著近十個南乾人。

    盛語秋：“陳將軍，謝謝……”

    陳有中：“說什么傻話呢，他們都是我南乾的老部下了，能如此……是我們的殊榮。況且我還能等到你們回來，死而無憾了?！?/br>
    遲林：“陳將軍還有什么心愿未了嗎？”

    陳有中看了看昔日的戰友，“他們腰間有名牌，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不要像南乾將士，暴尸荒野，尋不到歸處?！?/br>
    盛語秋：“陳將軍，您放心?！?/br>
    “盛姑娘，曾經因為南楓的事，我對你頗有成見?，F下我似是明白了南楓為何如此喜歡你。南楓……”陳有中眼中泛起光亮，緩緩閉了眼。

    “陳將軍！”盛語秋看著陳有中垂落的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語秋……”遲林喚著出神的盛語秋，“陳將軍已去，我們還是四下找找，或許還有存活的南乾人?！?/br>
    盛語秋扶著樹干站起。

    四下靜得可怕。

    遲林和盛語秋認真地尋著每一個南乾人，想在其中找到幸存者。

    天色陰沉，嘩得下起了瓢潑大雨，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有活的嗎？”盛語秋朝著遲林大喊。

    遲林：“沒發現！”

    “我們再找找吧?！笔⒄Z秋又繼續在林中草木邊找尋。

    “別找了，”遲林拉住盛語秋的胳膊，“南乾人原有二十三人，我們尋了二十二個，缺的是三叔，估計是身體抱恙和村民一起走了?！?/br>
    盛語秋：“萬一……”

    “官兵的尸首約五十，”遲林克制了情緒，“他們還要護著村民……死得慘烈?！?/br>
    “我知道，我就是于心不忍?！笔⒄Z秋收了收快要落下的眼淚，“都怪我錯估了兵力，他們……”

    “范正則能帶百人與我們同去已實屬不易，你無需自責?！边t林伸出雙手，想為盛語秋擋一擋雨，卻只見雨水順著她的臉頰，一股股滑落。

    盛語秋望著被大雨模糊了的樹林、小路和閣樓，動了動唇，卻什么聲音都沒發出。

    “我們回千瓷閣看看吧，”遲林拉著盛語秋往千瓷閣走，“閣內或許還有他們遺漏的物件?！?/br>
    千瓷閣大門敞著，閣內有些亂。

    遲林拾起剩下的樹枝，把火又升了起來。

    遲林：“這兒雖凌亂，但是好在他們都離開了?！?/br>
    盛語秋往火堆邊湊了湊，“等雨停了，我們尋了鐵鍬，把南乾人都葬了吧?！?/br>
    遲林：“好，我去尋點吃食，應該還有剩下的?！?/br>
    盛語秋點頭，搓了搓身上濕透的衣衫。

    初秋微涼，淋了雨還是有些冷，陣陣秋風從高處的窗戶吹來，把火光吹得忽明忽暗。

    盛語秋看著眼前的狼藉，隨手拾起墻邊的鐵釘，想起小虎喜歡的“鑿壁偷光”故事。

    果然在臨近的墻面上，就有個小小的凹陷。

    第36章 第 36 章

    盛語秋輕輕撫了撫小洞, 卻發現小洞內有些光亮。她順手用鐵釘往深處鑿了鑿，光亮卻更顯。

    “只緣身在此山中”

    盛語秋她不禁想起此句，一時覺得血涌入腦。

    韓大夫是在千瓷閣發現的卷軸, 而這句卷軸上的詩句, 實則是指千瓷閣樓體就是黃金寶藏。

    盛語秋捻了墻邊的塵土把小洞填上, 緩緩靠于墻邊垂眼看著腰間的玉佩。

    多少人為之命喪黃泉的黃金, 竟然就在此。

    千瓷閣墻體渾厚, 其實內有夾層。如果通體為黃金打造, 確實可以買得起上百個瑄州城了。

    “吃點東西吧, ”遲林在盛語秋身邊坐下, 抬手遞來一個饅頭，“也沒尋到別的，先墊墊肚子?！?/br>
    盛語秋接過饅頭, “又是北都衛上好的面粉做的？”

    遲林笑了笑，“我猜比山洞里的饅頭好吃?！?/br>
    “我真想回到過去?！笔⒄Z秋把饅頭塞入口中，過了很久才慢慢咀嚼著。

    遲林看著柴火迸濺的星星點點, “一切都會好的?！?/br>
    ……

    天色未晚, 雨就停了。

    山間的視野變得更清晰。

    盛語秋和遲林卻是一直忙到了夜深。

    看著二十二個墳冢，盛語秋又揮起鐵鍬，喃喃自語著, “如果是我, 我也愿葬在梨花林處, 以梨花為盡?！?/br>
    遲林用鐵鍬拍了拍盛語秋的小腿, “瞎說什么呢。不過梨花林邊的河水與沐寧泉同源, 確是個好地方?！?/br>
    盛語秋笑了笑，繼續挖著坑。

    遲林一把握住盛語秋手中的鐵鍬，“這已經沒了尸首, 還挖什么？”

    “我猜師父也愿意與他們葬在一處，我想為他建座衣冠冢?！笔⒄Z秋拿起腰間的玉佩看了看，“這兒梨花遍地，師父會喜歡的?！?/br>
    遲林也開始幫忙，“能有你這樣的徒弟，是他的幸事?！?/br>
    “你呢？”盛語秋隨口道。

    遲林停了手上的動作，“亦然?！?/br>
    盛語秋揚了一撬土，“我是問，我師父有你這樣的朋友，算不算幸事?！?/br>
    “……算，”遲林想了片刻，“否則他徒弟可能……”

    盛語秋：“可能什么？”

    遲林：“早就把小命作沒了?！?/br>
    ……

    盛語秋在鄭南楓的衣冠冢前磕了三個頭，“師父，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為百姓所做的一切?！?/br>
    遲林：“當真不把玉佩留在身邊作個念想了嗎？”

    盛語秋：“不了，就讓玉石和塵土歸在一處吧?！?/br>
    遲林抬眼看著微亮的天際，“還回京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