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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堪稱咬牙切齒,他一瞟吳雩,又意有所指地望向林炡:“你早就知道了,對吧?!”“是,所以我確實從來沒懷疑過你?!绷譃诳嘈ζ饋恚骸八袣⑷说某浞謩訖C,但你卻是張博明的親生父親,而且是除了我以外唯一一個嚷嚷著張博明不可能自殺的人……不過現在想來,你那痛失愛子的不甘也全是在表演而已,否則憑你的資歷人脈,早就想盡辦法找關系托人重啟調查了,何必只停留在口頭上?”張志興臉上扭曲的神情消失了,惘然從那渾濁的老眼中流露出來,似乎又看到了親生兒子墜樓那一刻驚愕凝固的臉,以及自己拼命伸出卻終究落空的手:“……不……不全是?!?/br>不全是表演。“……我兒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他又沒做虧心事憑什么要有負罪感?!”“張博明不可能是自殺,我不相信!”……那不是表演。“我真以為殺死張博明的兇手是吳雩,直到四個小時以前,我終于下決心去找他對質,想把當年所有事徹底解決,卻沒想到他告訴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是你?!绷譃谒坪跻哺杏X很諷刺,“他說我們聯手設計一場戲就能驗出真偽,我答應了?!?/br>張志興滿面皺紋一動,兇戾的神態又回來了:“——你一直以為他就是兇手,這一年多來卻完全不檢舉他,還私下找他對質?”林炡毫不猶豫:“對?!?/br>“那你當初對調查組強烈指控他又是為什么,難道那么早就開始作戲騙人了?!”林炡沒吭聲,在張志興匪夷所思的瞪視中瞟了吳雩一眼。吳雩眼瞼垂落,半側身體沉于黑暗,仿佛一尊泛著月白光暈的石像。“……不,當初我的指控是真的?!绷譃陬D了頓,嗓音像是哽著酸澀的硬塊:“但半個月后我才發現,張博明臨死前竟然留下了遺愿,他想要保護畫師……十二年來我們真正的畫師?!?/br>“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個小時,所做的最后一件事?!?/br>張志興腦子里嗡地一響:“什么?!”林炡沒有直接回答張志興,而是示意吳雩把剛才那張紙條遞給他:“——你一直發狂地想知道張博明臨死最后幾個小時發生了什么,就是因為你沒找到這個東西吧?”張志興面色慘白,直直盯著林炡手里那半張紙。“這張紙是你十多年來所有罪行中最大、最明顯的敗筆,一旦落到調查組手里,專業人員就能鑒定出雖然筆跡很像,但并不是張博明親筆所寫,再順著這根絲往下查,連你運營茶馬古道的事都可能曝光于天下。所以從墜樓到尸體被發現的那16到26分鐘內,你快速處理好現場腳印,進入張博明的病房四處搜索,然而可怕的是紙條消失了,到處都找不著?!?/br>“——你肯定沒想到的是,紙條早就被銷毀了?!绷譃谥S刺地把手一晃:“這是四個小時以前我憑記憶模仿張博明的筆跡寫的,真正的物證早在那天下午五點我去質問張博明的時候,就被他當著我的面,用打火機燒成了灰燼?!?/br>張志興圓瞠雙目,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如果你找到了紙條,這一年來你的種種表現應該都是另外一種模樣,但偏偏你沒找到。所以你內心始終存在著吳雩到底有沒有看過它、吳雩是否還保存著它、吳雩有沒有把它交給別人的疑問,這疑問逼得你不管做什么都如驚弓之鳥?!闭f到這里林炡有點嘲諷:“我猜在步重華對你暗示‘我認識張博明’、‘我知道那天下午發生了什么’的時候,你心里應該是非常震驚恐懼的:這姓步的怎么會認識我兒子?他到底知道多少?更關鍵的是,他是不是在調查張博明的死?——步重華是個非常專業的刑訊人員,他撒謊的本意只是想詐你,從你手中詐出更多關于解行的信息。但不幸的是,你當了真?!?/br>所以茶馬古道必須要對付步重華,對張志興來說最好的結果不是把步重華弄死,而是給他潑上臟水弄出警隊——這樣他參與過、經手過、調查過的所有東西,都會從此束之高閣,成為警隊諱莫如深的封禁檔案,起碼在未來數年間都不會再有人去碰了!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步重華被“選定”為彭宛密室死亡案的兇手,其實是非常冤枉的。如果不是他對張志興的敘述性詭計太逼真,讓一年來如驚弓之鳥般神經質到極點的張志興上了當,整個密室殺人案其實都沒必要發生。張志興確實想要綁架萬長文的女兒和外孫,但他完全可以用其他辦法,更加干凈利落地殺死這母子倆。“……那姓步的訛我,他竟然訛我,我竟然……”張志興不敢相信地喘著氣,腦子里亂成一團,突然瘆亮的視線一轉瞪向林炡:“——所以那天下午,那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么?!你說張博明留下了遺愿,他到底是怎么留下遺愿的?!”林炡低頭按了按眉心,藉此強行壓下了心頭針扎般的傷感,然后抬頭斷然說:“你沒必要知道了?!?/br>“你!”張志興在極端憤恨、驚恐和絕望中怒吼起來:“林炡!我告訴你!你以為我今天是一個人來的嗎?!”他這種愚蠢的威脅純粹只是因為徹底走投無路罷了,林炡淡淡道:“你以為我們今天是單獨兩個人來的嗎?”樓層盡頭遠處鐵梯上傳來腳步聲,聽著足有十來個人,很快在空曠的爛尾樓里響成一片。張志興瞳孔不由圓睜,緊接著,他此刻最不愿意看見的畫面出現在了眼前——步重華押著一名滿身狼狽戴手銬的黑瘦男子登上鐵梯,江停緊隨其后,然后是嚴峫、許祖新、宋平、以及四個小時前津海市公安局會議上的眾位領導。張志興目光與那被押的男子一觸,便向后重重閉上了眼睛。“只抓了這一個?”林炡愕然問。步重華微微喘氣,衣著凌亂,剛才在樓下工地應該經歷了一番惡斗:“抓了十四個,這一個是頭?!彼抗馔断騾泅?,嘴角微微一翹,似乎有點不易察覺的少年般的得意:“他就是那天晚上高速公路撞我們車,把我倆關進密室的綁匪?!?/br>也就是十年前大興縣運毒案中被茶馬古道雇傭,從現場逃跑的另一名馬仔!出乎意料的是吳雩反應卻很冷淡,只靜靜地站在那里,步重華不由一怔。“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老張,”宋平嘆了口氣說。張志興蜷縮在墻邊一言不發。“茶馬古道在過去的十三年里雖然是個小網站,但神出鬼沒,時隱時現,動不動就下線幾個月,讓網偵部門想抓都找不到地方。這個網站或許跟特情組有關的懷疑始終都沒斷過,但當時所有人都查不出證據來,最后老馮甚至懷疑,”宋平語音驀然一頓,斜覷向林炡。